江屿撑着桌子站起身,徐衍昕第一次对“很高”这个词有了认知,他一米七五不到两三毫米,还在长,而眼前的少年微弓着腰还比他高了近一个头,表情不善,他们贴得很紧,让徐衍昕想起他小时候看的纪录片,一头狼飞扑起跳,三两下就咬断了梅花鹿的血管,在风雪里把它的血肉嚼得粉碎。但他还是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试图安抚这个少年,轻声说:“我只是想帮你补全练习题,如果你有不会的题,可以问我。”
少年嗤笑一声,绕开他迈腿要走。
但徐衍昕好死不死地见到他无名指指骨上的一道划痕,不浅,刚结了痂。他没忍住轻声说:“你打架了吗。”而少年劈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从后门走了出去。
还抽烟。
徐衍昕吸吸鼻子。烟味很重。
语文课时,他忍不住回头看江屿的座位,还是没人,也不知道去了哪。素白的练习本,封面上写着,高二(二)班,江屿。
字跟狗爬的似的,不如人俊俏。他翻开第一页,不是想象中的空白敷衍,而是仔仔细细的解答,字体端正,看得出来是一笔一划写的。但越到后面,字越少,到最新的一页,已经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9/8”。徐衍昕承认,他偶尔的确喜欢“多管闲事”,被徐昭说了很多次,但还是改不掉这个陋习,忍不住给路边的野猫喂猫粮,给路边的乞丐捐款,安静地听人抱怨小小的烦恼,这从他小时候便有迹象,养在面盆里的鱼舍不得吃,拿到吃的就分给同伴,看谁都是好人,生日愿望是“全世界的人都要幸福”。
徐昭说他“长在蜜糖罐里”,而他还不知疾苦地要把糖撒给所有的小孩。
而江屿,像极了他记忆中的一个人。
徐衍昕掏空了口袋,把身上所有的糖都给了同伴。回家吃药的时候,只能皱着脸玩杯盖。
现在也是,他那可恶的“多管闲事”恶习就涌了上来。
至少,要贴个创口贴吧。或许还需要消毒酒精。
他的表情也变幻莫测。谁知语文老师突然道:“你们看看徐衍昕,虽然他的数学天分高,但不代表缺乏人文关怀,面对《背影》这样一篇感人至深的文章,只有徐衍昕始终随着我的解读而感受。”
年轻的语文教师还开了个玩笑,说:“但也不用这么难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考了第二呢。”
神游的徐衍昕,一脸懵逼。
方可施十分崇拜地看着他,说:“你真的好厉害。”
误会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年少的徐衍昕不懂,江屿的危险对他有天生的吸引力。他的人生是一条锦绣的康庄大道,万里晴空,而江屿的人生却通向这个城市最阴暗腌臜的角落。而他带着半点天真半点无知平平招惹了江屿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