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衍昕坐了好几个小时,恍然地出了医院,外面下了厚厚的雪。他身上还穿着件单薄的卫衣,露出纤细的脚踝。一脚踩进雪,咯吱咯吱响。雪贴着他的脚腕,他却没有知觉地走了很长很长的路。
等回到公寓,整个画室乱糟糟的,接到叶雨清的电话时他太匆忙,连门都忘了关,像是遭了抢劫。他愣了两秒,先去看窗前挂着的风铃。见到那风铃随着微风发出清脆的声音,他才松了一口气。等坐下才发觉脚腕都冻僵了。
隔着弥漫的雾气,他把脸沉进了温热的水里,吐出一串泡泡,像鱼一样地把自己藏在水里。他凝视着手上的戒指,将它慢慢摘下。
交往四年的女友向他提了分手。
他却恍惚着。
画板上的是下午画的素描。
张牙舞爪的火焰吞噬了破旧得摇摇欲坠的店铺,打出一个黑烟的饱嗝。他甚至看着画,都能感受到他炽热的火舌、电线四溅的火星。他将手轻轻地摸上画纸,像在摸奇异珍宝。等他神色一暗,恢复理智,便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箱。
次日,他睡到七点,坐在桌前画画。手机却响个不停。他打开微博,涌进了上万条的评论,上百条私信。其间的谩骂不计其数,问候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人问候他发的猫,他好脾气地回复道:猫是楼下花店姐姐的,没必要硬是说一只布偶猫秃了。
那边几乎秒回:抄袭狗还敢回?
他点进那人的微博,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微博相册里放了不少自己的自拍,算不上漂亮,但也五官端正,对着镜头嘟嘴卖萌,最新的一条微博是“人是最容易被误导的,我讨厌一切滥用暴力指责别人的人”,他轻笑着对回复那女孩:骂人前记得删除自己的照片。
那边没有回。
但很快清空了自己的相册。
徐衍昕没有管剩下的评论和回复,大致都是一样的语调。
龇牙咧嘴的表情、粗俗恶毒的谩骂,大抵是这两种。只是前几日还是十几二十条,现在个数突然翻了几百倍,他也没有精力一一解释,只好关了微博的通知。
他知道,这样的日子,还有很久。
但他却不被动摇地作了会画,套了件羽绒服,便踩着运动鞋出去买早饭了。徐衍昕是天生的好皮囊,日系美少年的长相,皮肤白皙,脸衬桃花,眼睛清亮,睫毛纤长,笑起来的时候右脸颊陷下一个涡。好像下一秒就要叼着吐司日剧跑。但徐衍昕是漫画届的糙汉,里面是蜡笔小新的睡衣,外面套了件黑色长款羽绒服,拉链拉到脖子口,一手拎着油条芝麻球,一手吸着豆奶,脚上踩着一双旧耐克,没什么时尚可言。经过公寓前的花店时,蹲下来看两眼布偶,心生怜爱地拍几张照。
花店姐姐就探出个脑袋,说:“喜欢就搂搂她,我们馒头打过疫苗,很乖的。”
徐衍昕摆摆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我怕给您添麻烦。”
“什么叫添麻烦呀,”花店的姐姐拎着洒水壶给花们浇水,“马上过年了,今年你回不回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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