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尧海怔了怔,稍一想便明白厉南亭的心结在哪儿,他们这种人是不会对过去的事忏悔的,除非这件事影响到了当下的利益。
看来是林惊昙心里还没过去,于尧海叹息一声,实话实说:“不至于,你对别人也一样,他真要为这事恨你,恨不过来。”
厉南亭微微颔首,紧接着便听于尧海道:“但你对小林确实不怎么样,我看了都替他心寒。”
厉南亭眼神一凝,于尧海利落地掐了烟,赶在他震怒之前把话说完:“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们一拍两散这么多年了,谁身边也没闲着,他好歹还没结婚,你可是又跑了民政局三趟。”
“是,我知道你有你的理由,你绝对对得起公司,对得起我们这群老伙计,但你还去招惹小林就是不应该。”于尧海从容地回望厉南亭,他是过来人,许多外人看着云里雾里的事他都清楚,说话更有底气。
譬如,林惊昙和厉南亭分手的真正原因,是厉南亭向他隐瞒了自己要结第二次婚的事,林惊昙直到收到请柬,才发现枕边人要做新郎。
最恶俗狗血的情节上演,厉南亭期望自己的高徒保持冷静,姿态优雅,照旧做好本分,但他破天荒看走了眼,林惊昙骨子里和顾燕燕一样执拗,不疯魔不成活。
真厉害啊——回想往事,连于尧海都忍不住心悸,小林那时候才多大,不到三十,彻头彻尾的年轻人,居然有血性断尾求生,从厉南亭的爱与掌控中逃亡。
寻常人不死也要去半条命的事,他却撑了下来,还硬是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
于尧海当年心性也极冷硬,完全不看好林惊昙,认为他过不了几天就会像顾燕燕一样轻生,还特地加强了鼎声的安保,以防他失心疯闯进来同归于尽。
事实证明,他们都小看了林惊昙,在这件事上人家还真做到了姿态优雅,再次走入鼎声是来谈生意的,谈笑间运筹帷幄,气度从容。
反倒是厉南亭,从一开始的“略有惋惜”变得越来越放不下,于尧海一直对他接纳应启明的事颇有微词,认为这是他少有的情绪化的败笔:“就为了刺激小林,让小林意识到世界上没有感情能面对名利的考验?多大年纪了,何必赌这一口气呢!”
于尧海了解厉南亭,他近来总是翻看顾燕燕的档案,越说不在意,心里越是惦记。林惊昙翻旧案,还要提携顾燕燕的儿子,当然是傻得无可救药,还屡教不改,但也正是这份与众不同的执拗深深吸引着他身边的人,即使是厉南亭也不能免俗。
厉南亭越要在林惊昙面前证明自己绝对正确,越暴露他逐年的力不从心,于尧海作为老下属,还是不希望他走到孤寡的地步:“你要么放手,要么看开,形势比人强啊,小林这两年是越来越厉害了,惹急了他对谁都没好处。”
厉南亭横了他一眼,终于开口:“形势会变,人也一样,路不是只有两条。”
——还有一条,叫作“破镜重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