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阅山缩了缩脖子:“是、我是杨将军的儿子。”
“你骗谁呢?!他要是你爹,为何几次三番责骂你?还将你当奴才一样使唤?”送饭的男子轻蔑反问。
杨阅山咬了咬嘴唇,不敢吱声了,旁边的周侍卫忍不住踹了他一脚:“平时不是挺会说的吗?这时候沉默什么?”
说罢,他又看向众人,“我告诉你们,他确实是杨成的儿子杨阅山,我和我旁边这个就是两个送镖的,偶然间同路两天,以前根本不认识。”
解释是解释了,但众人的脸上分明写着‘不信’二字。
老人脸色不太好看:“杨将军,我们诚心与你谈生意,你却要糊弄我们,看来也没必要谈下去了。”
周侍卫气笑了:“听不懂人话吗?我说了他才是……”
“你就别添乱了!”杨成呵斥一声,像是下定了多大的决心,悲痛地看了陈尽安一眼后,扭头看向老人,“抱歉,我方才确实起了带走儿子的心思,才说小山是侍卫,但身为父亲,实在是不放心把儿子留在这里……”
“卑职该死,卑职没能保住少爷的身份。”杨阅山忙道。
杨成叹了声气:“这也不怪你……”
“杨成你少装模作样,”周侍卫冷笑,“我说你这几日为何对尽安这般好,原来是想让他给你儿子当替死鬼,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说你儿子是侍卫,顺势带他离开然后让我们自生自灭?”
“够了,他们已经识破了,你就不要再说了。”杨成痛心道。
“我说你大爷……”周侍卫恼火地攥住他的衣领,
() 还未来得及做什么,其他人便纷纷扑了过来,陈尽安眼疾手快踹开一个,下一瞬便被人围住了。
场面眼看着就要失控,坐在长凳上的老人猛地用拐杖敲了敲地面,众人才算不情愿地各归其位。
“谁弄的?”陈尽安一眼便看到周侍卫脖子上的淤青,眼神当即暗了下来。
周侍卫恨恨看了杨成一眼,开口时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当即焦急地看向陈尽安。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杨成方才是故意激怒他,为的就是向众人证明他并非一个听话的手下,在所有人都认定陈尽安才是杨成之子的情况下,杨成要带走的人只能是他或真正的杨阅山,而杨成已经证明他不是合适的人选,那唯一能带走的,就只有杨阅山了。
一旦他们父子俩离开,要么对这里不管不问,百姓发现自己被愚弄,势必会杀了他们,要么是带兵围剿,到时候他们作为杨成背信弃义的承受者,一样活不成。
也就是说,只要这父子俩走了,他们不管怎么都是死路一条。
杨成从容一笑,扭头看向老人:“我的人不懂事,还望老者见谅。时候不早了,将纸笔拿来,我现在就给你们写字据。”
“你如果再耍花样,我们一定不饶你。”经过刚才的事,百姓们已经对他没了信任。
杨成笑笑:“放心,我方才只是一时糊涂,若再有下次叫我不得好死……”
话没说完,陈尽安一个闪身出现在杨阅山身后,手中的铁链霹雳乓啷作响,转瞬便缠在了杨阅山的脖子上。
杨成没想到他竟有如此身手,被铁链锁着也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劫持人,一时间变了脸色:“你做什么!”
“既然杨将军认定我是杨阅山,不如我们杀了这个冒牌货如何?”陈尽安不紧不慢道。
杨成眼神一狠,随即又耐心劝解:“小山,你别冲动,我知道你不想留下,但如今不是任性的时候,我、我发誓,我一定会来救你,只要你熬过这次,我日后定会好好待你,扶你上青云。”
陈尽安冷冷看着他,不为所动,周侍卫默默拉了拉陈尽安的衣角,示意他吓唬一下就行千万别来真的,杨成控制了整个岭南,若是与他结了死仇,只怕将来殿下要有大1麻烦。
杨成深吸一口气,声音又温和了些:“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很苦,但只要能熬过这次,只要能熬过这次!我保证你下半辈子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他几乎将暗示摆在了明面上,一边紧张自己的儿子,一边又有些不屑,不觉得这个镖师出身的苦孩子能拒绝这么多的利益。
陈尽安没有错过他眼中的不屑,盯着他看了许久后,突然扬起唇角:“你是不是觉得,出身低的人就没见过世面,轻易便能被你骗到?”
杨成笑容一僵,正要开口说话,陈尽安直接勒断了杨阅山的脖子。
“小山!”杨成眼睛瞬间红透,直直朝二人扑了过去。
陈尽安收起铁链闪避,周侍卫大惊失色:“你怎么……”
意识
到自己能发出一点声音了,他立刻痛心问道,“你怎么真把他杀了!万一将来他知晓我们身份,殿下……”
“将百姓视作草芥、会利用无辜之人脱身的家伙,与殿下根本就不是一路人。”陈尽安低声道。
周侍卫愣了愣,顿时被说服了。
陈尽安扫一眼趴在尸体上的人,平静看向百姓们:“现在还觉得我是杨阅山吗?”
百姓们被眼前这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一时间都愣在了原地,正当他们不知该作何反应时,杨成突然红着眼眶回头,再开口声音已然沙哑:“小山,我真没想到你会如此心狠手辣,他是我最忠心的手下,为了你甘愿留在这里做人质,你做了什么?你就因为他冒充你,就直接痛下杀手?!”
周侍卫被他说得瞠目结舌,好半天艰难感慨:“你还真是个人物。”
虽说人死不能复生,现在最要紧的是自己平安离开,但他能在如此端的时间内就调整好心态,还将自己刚才的失态圆回来……确实非同一般。
“小山,我对你太失望了,”杨成深吸一口气,“但谁让你是我儿子呢,你放心,我一定会来救你……”
陈尽安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铁链甩了过去,杨成一个侧身躲开,眼底闪过一丝狠戾。陈尽安继续逼他,直到他终于忍无可忍地还手。
两人皆是被铁链绑在柱子上,区别在于绑陈尽安的链子只有两尺,而杨成那根却有四尺。同样是行动不便,杨成的活动范围却更大,招式开合也比陈尽安宽泛些。
陈尽安很快落于下风,他一个眼神扫过去,周侍卫当即也加入进来。
他们还没替天行道,这些人可就自己打起来了。百姓们看得一愣一愣的,直到陈尽安和周侍卫联合起来用锁链勒住杨成的脖子。
“不行,银子还没拿到,拦住他们!”老人忙道。
还在目瞪口呆的一群人顿时回过神来,呼呼啦啦全涌了过去,陈尽安给周侍卫一个眼神,两人同时用了十分力,等众人将他们强行分开时,杨成已经断了气。
“死了。”一个年轻人摸了摸杨成的鼻息,大惊失色。
陈尽安被七八个人按在地上,半张脸都被划伤了,闻言竭力抬眸看向对面的老人:“现在还觉得我是杨阅山吗?”
“你肯定就是杨阅山!杨成这几天馍馍都舍不得吃一口,全留给你了,还动不动就唤你‘孩子’,我可是亲眼所见,”之前给他们送饭的人认死理,“杨成没人性,他生的儿子也好不到哪去,为了逃出去竟然杀了自己亲爹!”
“我去你的亲爹……”周侍卫忍不住又要骂人了,却被再次按倒。
按他的人太多,又都是年轻人,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陈尽安余光瞥见他的脸都紫了,若是再被这样压下去,下一个窒息而亡的只怕就是他。
陈尽安当即失了理智,挣扎着甩开身上的人便要去救他,百姓见他竟敢反抗,也纷纷朝他杀来,混乱之中他怀里的令牌掉在地上,有眼尖的趁乱捡了起来,看清是什么
后急忙叫停:“都住手!住手!”()
一阵声嘶力竭的吆喝,众人纷纷停手,那人疯了一般推开压着周侍卫的人,周侍卫总算得以喘息,手脚发麻地摊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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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看,这是什么!”那人将令牌举起。
“是长公主殿下的令牌!”有人惊叫一声,“早前来给我家送米的人,就拿了这个令牌!”
老人急匆匆起身,将令牌接过来仔细打量,看清楚后迟疑地看向陈尽安:“你是殿下的什么人?”
“侍卫,”陈尽安看了一眼众人,逐渐冷静下来,“我和他都是殿下的侍卫,如今奉殿下之命出公差,途经此地才被你们抓来。”
周侍卫觉察到有活路了,赶紧将自己的令牌也拿出来。
众人一看顿时议论纷纷,下一瞬突然齐齐跪地,对着他们大拜起来。
周侍卫整个人都傻了,从众人七嘴八舌的解释里大概知道了自己地位转变的原因,一时间有些无语:“若是早将令牌拿出来,咱们又何必受这个罪。”
陈尽安也是无言,半天才问一句:“你们费这么大功夫抓杨成,就是为了跟他要五百两银子?”
“他害得我们家破人亡,难道不该赔偿?!”老人眼圈都红了,“我们的村子如今被夷为平地,一村子老少都成了乞丐,向他要五百两银子,就是为了重新建房。”
事情闹得轰轰烈烈,还那么多人丧命,最终的原因却是如此朴实简单,纵然是爱说爱笑的周侍卫,此刻也是一阵心酸。
“你们想报仇,想要赔偿,都是情理之中,但跟官府斗,无异于蜉蝣撼树,”陈尽安倒是冷静,“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你们尽快离去,莫要在此逗留,其余的我们来解决。”
说罢,便看了周侍卫一眼。
周侍卫无辜望天:“做什么?”
“拿出来,到时候还你。”陈尽安说。
周侍卫哼哼一声:“看你说的,我又不是那等没良心之人……”
他嘟囔着脱下鞋,从鞋底翻出一张十两的银票。
众人将他们抓来这么久,完全没想到他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还能藏住钱,一时间极为震惊。
陈尽安将银票递给老人:“这上面有殿下印记,你随意找一家沈氏商行,可换五百两银子。”
“这,这这……”老人当即推脱,“我们不能要,殿下已经帮了我们良多,我们真的……”
“别推拒了,赶紧离开,剩下的事交给我们,”周侍卫直接将银票塞过去,“放心吧,我们会将此事伪装成游匪过境,不会怀疑到你们这些乌合之众头上的。”
众人感激不已,又开始下跪道谢,惹得周侍卫一阵头大。
百姓们很快离开,两人开始分头清除他们留下的痕迹。不得不说这些人是真的乌合之众,这才占据这个山头几天,就留下了这么多破绽,周侍卫收拾得一阵头大,干了半天活儿才意识到——
陈尽安不见了。
“人呢?不会是躲哪偷懒去了吧?”周侍卫嘟囔一声开始找人,找了半天终于在之前关他们的柴房找到了人。
看到陈尽安单膝跪在杨成面前,许久都不看自己,周侍卫调侃一句:“怎么,真拿自己当他便宜儿子了?”
“等这里事了,”陈尽安平静抬眸,“你去追世子他们,务必要将世子和沈先生平安送到云明。”
“你呢?难道不跟我一起?”周侍卫玩笑一般问。
陈尽安却定定看着他。
周侍卫笑意渐褪:“你要去哪?”
“去广府,”陈尽安捡起杨成先前打斗时掉落的私印,眸色沉沉,“认祖归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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