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作惊讶,说:“原来沈小金你在等你姐姐呀。”
月银知道沈小金要找谁,她从来都知道。
聆听到他的呼唤祷告,她特意穿越虚空宇宙,来见这个渺小人类短暂生命的最后一面。
当在废弃学校见到沈小金的那一刻,月银就知道对方在等谁。
但沈小金还没记起她,他的记忆是她拿走,所以她要陪他玩完这场少儿L的冒险游戏,直到他想起来。
“对啊,我当然在等我姐。”沈小金又从口袋里摸了摸,向她炫耀说,“我带零花钱了,放学路上我和我姐可以买奶茶……”
月银看着沈小金,看着他眼尾的皱纹,看着他干枯的皮肤,看着他发白的头发。
她看着苍老的沈小金,拿着几十年前的旧钱,告诉她,还记得她。
他还在等他。
这个人类短短的一生,始终在等她。
许久,月银说:“再也不来了。”
“再也不来了,沈小金。”
这个世界,所谓的少女的地球冒险,与人类的纠葛恩怨。
“你养了一只狐狸,就要承受失去的痛苦。沈小金,以后我再也不来这里了。”
宇宙很大,无数世界平行交叠,千面之月的信徒遍布每一个角落,以至于她会重复降临在一些星球。
但以后,她都不会来这里了。
沈小金听不懂月银在说什么,他说:“我们家司机坏,不接她。”
沈小金言语混乱,前言不搭后语,这是典型的老人痴呆症状,偏偏自己丝毫没有察觉。
他说话时目光仍看向四周,寻找记忆中的身影,咕哝说:“放学那么久,天都黑了,我姐怎么还没出来啊。”
“她不会又被绑架了吧!”沈小金着急了。
很快,他记忆又混乱了,站起身说:“错了错了,我等错了,我现在在上学,安全演习结束后我姐就来接我回家了。”
他挠挠头,茫然地说:“哎呀,我姐早就毕业了,我怎么在这里啊?我该去我的学校了。”
他懊恼地拍拍自己脑袋,说:“我姐肯定等着急啦。”说完他便朝市一中附小的方向走,脚步兴奋又期待,六十几岁的老人跑得飞快。
沈小金走了十几分钟,终于抵达市一中附小。他看着废弃的学校,耷拉下肩膀:“我迟到了。”
如果沈家高价聘请的心理医生在场,他一定会在恍然后,断定沈小金下一个要去的地点是沈家旧宅。这也是沈小金离家出走最常去的几个地点。
沈小金挫败地说:“她没等到我,肯定自己走了。”
月银从头到尾一直跟在他身后,此刻看着他垂头失落的模样,忽然说:“沈小金,你姐姐叫什么?”
“月银。”沈小金抬头看她,不明白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月银说:“我叫什么?”
沈小金毫不犹豫地说,“月银呀。”
他还不解说:“你怎么连自己名字都记不住呀?”
月银认真注视他的眼睛,轻声问道:“所以我是谁呢?”
沈小金迟钝地思考:“你叫月银,我姐姐也叫月银……你是我姐!”
他顿时兴奋起来,看着月银:“你是我姐,原来你一直都在。”
在认出月银就是月银后,沈小金在兴奋的同时红了眼眶,随后反常地沉默下来。
他看着月银,张大嘴想要说什么,最先脱口而出的却是哽咽:“月、月银……你怎么不回家啊?”
奇怪,明明是久别重逢的喜悦,为什么会委屈掉眼泪呢。
月银对上老人的眼睛,轻声说:“对不起。”
沈小金扭着手指,闷闷地说:“姐,你迟到了。”
月银再次道歉:“对不起。”
沈小金突然嚎啕大哭:“姐,家里都是怪物,我好害怕。”
人老的时候,记忆会将他拉回最恐惧的时候。
在里世界的痛苦,所有人都戴着虚伪的面具,家中的亲人、学校的朋友、身边的路人……都是披着人壳的怪物。
八岁的小孩,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度过日日夜夜。
月银走过去,将在地上的沈小金带起来,她抱着哭泣的老人。六十几岁的老人抱着她放声大哭,像个无助的孩子:“月银,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你知不知道你再不来,我就要死了。”
失忆的沈小金察觉到身体的变化,大脑比身体更加反应迅速,于是决定来到他曾经逃避恐惧了一生的市一中附小,来寻找自己丢弃的亲人。
夕阳渐渐落下,落日的光辉倾斜而下,少女坐在学校天台上的椅子上,阳光落在她的身上,就连她的发丝都在闪闪发光。
“我知道沈小金,所以我来接你回家。”
正是因为月银察觉到沈小金即将死去,才会回来接他回家。
医院的人也很快发现沈小金失踪了,周静蜃和沈家人几乎是同时赶到。
众人在跑空市一中和沈家旧宅后,直奔附小,进入废弃学校,匆匆进入上楼,便看见沈老爷子以及那个古怪的少女。
一老一少坐在天台的长椅上,背对众人望向落日的方向,画面平静温馨。
沈小金的儿L子瞪圆了眼,看着月银,质问道:“你是谁?!周会长,就是这个女生,你一定要救救我父亲……()”?`酵????垐????獙??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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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那是谁?多少富豪权贵,唯独你们沈家拥有特殊待遇被保护?动动你的猪脑,我要是你,现在就躲起来,滚得远远的不被那位大人看见。”
听到周静蜃的话,所有人目瞪口呆。
沈家人脸色发白又难堪,这一刻他们终于意识到月银是谁……是沈小金的姐姐,那位传说中消失的S级能力者,是自己离开后,但依然庇护了沈小金数十年的人。
天台边缘,随着太阳落下,夕阳的光辉越来越黯淡。
沈小金絮絮叨叨跟月银将自己这些年的事情,他交了好朋友,领养了孩子,考上了好大学,赚了很多钱,接受了采访……
他忽然说:“对不起月银,其实我骗了你。”
月银没有问他骗了自己什么,她摸了摸沈小金的发白的头发,说:“没关系沈小金。”
沈小金却说:“他们说人不能欺骗神明,你说你原谅我。”
月银抬头看向天空的落日,轻声说:“我原谅你。”
沈小金笑了:“我也原谅你了月银。”
他自顾自地呢喃说:“时间怎么那么长?时间怎么那么快?月银,天怎么还不黑?月亮为什么还不出来?”
月银却说:“月亮已经在天上了,只是你没看见。”
最后一寸落日消失在天际,月亮升了起来。夏季的傍晚天那么亮,不注意很难发现月亮的光芒。
“我害怕,月银。”沈小金的身体渐渐佝偻,如同出生的婴儿L蜷缩。他靠在月银肩膀,渐渐闭上眼,“我好害怕。”
屏障外的周静蜃瞳孔一缩,沈家人如同茫然的羊羔,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月银始终坐在椅子上,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从头到尾她都没有低下头或转过眸看沈小金一眼。
几个小时后,直到夜色彻底降临,漆黑的天空中,月亮银色的光辉洒落海面。在沈家人和所有匆匆赶到的能力者眼中,月银站起身。
直到她起身,众人才惊讶地发现,不知何时,死去的老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名七八岁的小男孩。
他紧闭着眼,穿着不合尺寸的病服,浑身湿漉漉的,不再起伏的胸膛,脸色呈现一种不正常的惨白。
周静蜃震惊地看着月银怀中的身影,那是小时候的沈小金!!
月光落在她的身上,月银的面容被黑色的阴影遮掩。她伸出手,抱住小小的沈小金。她踏上天台,消失在所有人眼中。
……
月银来到海洋,万里乌云,一望无垠的湛蓝海面,照出少女抱着小男孩的倒映。
沈小金一直是勇敢的小孩。
他从来都很坚强,第一次进入里世界躲藏了几天,他坚持等待直到自己去救他,第二次在叶景明的领域中,他勇敢地带着同学躲藏,分析找出问题活下去。
他一直很勇敢,是茫茫人类中,她最优秀偏爱的存在。
月银俯下身,轻声道:“不要怕沈小金。死亡是另一段旅程,我会来接你回家。”
她温柔地将小男孩的尸体放至水面,看着对方渐渐沉入海中。
他早就死了,是她放不下,送他一场人生。
她将他从海里带来,将他带回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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