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个月却不同以往。
林程越定睛一看,墓碑前已经放了一束白色的马蹄莲,墓碑周围杂草也有修剪过的痕迹,多余的落叶也没有,仿佛被人清扫过,他招来守墓人询问:“这个月有谁提前来了?”
他脑海里扒拉着可能的名单。
守墓人答不上来。
墓园并非登记制度,每个月都有很多人带来,短的会停留几分钟、十几分钟,漫长的也许会呆上半天,他没法做到将每一个人的面孔都记住。
“算了。”林程越道。
“也许是兄长生前的朋友。”聂海楼没有在意,他低垂着头,启唇漠然道,那英俊的五官和漫不经心的眼眸,让林程越恍惚间,看到了年轻版的聂淮宁。
不愧是亲兄弟,两人真像。林程越心脏揪了一下,绞痛感在心头蔓延。
沉默了良久,他道:“我听说了,你前几天去人家工作的超市胡闹那件事……海楼,你已经将满十八岁了,你应该清楚,当年的事情只是一桩意外,对方已经坐了六年牢赎罪,你不该再害人家丢了工作,你也该放下了。”
“程越哥,你别说了,让我一个人静静。”
聂海楼打断道,五官扭曲了一瞬,似乎不愿意听到那个杀人犯的信息,林程越叹了口气,只能先行离去,留给少年跟兄长独处的时间。
林程越走后。
聂海楼恢复了平静,他面容冷淡,冲着墓碑挑了一些日常琐事倾诉,譬如父亲组建的新家庭、母亲精神病又犯了前几天居然独自跑到大街上差点出事、他明年要高考了等等,仿佛这六年聂淮宁没有离世。
他还表达了一下懊悔。
说自己见到了那个杀人犯,看到对方第一眼,他是怒火滔天,愤怒对方居然能好好的重新做人,享受女同事的殷勤,仿佛过去所犯下的事情不复存在。对方应该凄惨落魄,时刻沉浸在愧疚痛苦之中,才能缓解聂海楼的心头大恨。第二眼见到对方的微笑,却是一种奇异的熟悉,他本想用滚烫的咖啡发泄自己的仇恨,结果事到临头,他却突然下意识改口了,他懊悔这样的自己,觉得自己好像背叛了兄长,在仇恨一个人上产生了诡异又柔软的妥协。
明明只是初次见面。
这件事他一直闷在心里。
谁也没有倾诉。
他在墓前待了一个多小时,临走时,聂海楼起身,他看向了那束犹沾露珠的马蹄莲,心情本来平淡,突然一个惊鸿一瞥,他发现了墓碑后,有一个微带泥痕的鞋印。
这个泥痕是从灌木丛里延伸出来的,仿佛鞋印主人曾经帮忙清理了杂草、落叶,最后留下一束马蹄莲后离去。
聂海楼双眸注视着那个鞋印,目光锐利无比,心里有一个名字浮现出来,半晌他嘲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