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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扶苏识稚唯(2 / 2)

蒙恬在心里疯狂咆哮。

他配吗?他不配!!!

扶苏不以为然,但顾念着好友的心意,他从善如流转开话题:“那继续说夏家小女子吧。你把她安置在新安里,意欲如何?”

蒙恬:“……”

他不想说!

他现在听不得“夏稚唯”这几个字!

但见扶苏认真发问,蒙恬只好诚实回答:“将她安置在都是伤退士卒的陌生地界,压后夏翁的爵位,不让夏翁入工籍而入民户籍,却暂时不予他们分田……我便是想逼她一下,想知道在这样的限制条件下,她能做出些什么。”

扶苏了然。

确实,一个人只有身处绝境之中,方能显露出最真实、不加掩饰的本我。

鉴于夏稚唯年岁尚小,蒙恬的本意也不是要把她毁了,如此做法稍微试探一下,倒是没有什么可置喙的。

而且新安里乃至建章乡一带皆是熟悉可靠的老秦人,便是夏稚唯承受不住压力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甚至发疯、破罐子破摔,也会被老秦人飞快拿下,闹不出什么大动静。

可是……

“我觉得你试不出来。”扶苏轻笑道。

蒙恬愣了一下,回道:“虽然我是想过会失败……但公子又是如何这般肯定?”

“你不是说了吗,”扶苏抿了口清水,轻描淡写道,“她本心皆利于黔首——难道新安里的乡民对她来说,就不是黔首了吗?”

蒙恬反驳道:“可那里住的老秦人绝不是她一个年轻小女子能够轻易博取信任的,她更不可能指使老秦人做事。”

“她不需要。”

扶苏回得含糊不明,对蒙恬的疑惑没有过多解释,反

而抚了一下衣摆,笑着起身。

“天色还早,不如我们干脆一道去新安里看看?”

蒙恬愣愣地道:“啊……也行。”

长公子没有出行限制,他将身上典雅但不宜骑行的深衣换成胡服,带着一队近卫,与蒙恬直接策马出行,不消半个时辰便来到建章乡。

一进入乡界,几人便敏锐觉察到此地气氛有异。

只是这气氛并非是危险,而是莫名有种……热火朝天的热闹。

“看来此行不虚。”

扶苏和蒙恬对视一眼,在黑甲近卫伴行下径直朝新安里而去,远远就看到闾门大敞,而守门的里监门不见踪影,反倒是门内传来阵阵嘈杂人声。

“嚯,”蒙恬忍不住上身微向前倾,想要看得更远,“该不会,整个建章乡的人都聚在这儿了吧?”

扶苏简言道:“走。”遂即轻踢马腹。

众人加快速度进入新安里,果然见乡民们都聚集在某处似乎是河边的位置。

“公子,那边人太多了。”

蒙恬再是好奇,也必须考虑长公子的安全问题。

他打眼一扫周边地形,马鞭指向附近一处不远的山坡高地,“不如我们去那儿?”

扶苏点头:“好。”

居高临下,就不用往人群里挤了,况且他们暂时也不想惊动旁人。

临走前,扶苏不忘点了两名近卫,让其悄悄混入乡民中探听消息,看是发生了什么。

不过真等他们抵达高地,辨清被人群包围在当中的东西后,就只剩下了满心震惊。

“那是什么……”蒙恬喃喃道。

只见临岸河水边被乡民齐心架起了一座圆轮状的东西,可是分明没有人在操作,圆轮却是在自发旋转,搅动着流水!

“像是某种机关。”扶苏推测道。

其中一名打听消息的近卫火速回来,带着同样的震惊回报。

“听当地章乡夫所言,此物名为水车,可以借助河水流淌时的推动力自行运转,并将河水运送到与之相连的水槽中,再通过沟渠运送,达到汲水灌溉农田的作用……”

扶苏眼光波动,下马走到山坡边缘,仔细观察着那辆水车,询问重点:“谁做的?”

另一名近卫回忆答道:“好像是一户外地新来的人家,当家人是个秦墨。”

扶苏偏头看向蒙恬,后者喉咙滚动,微一点头,肯定他没问出口的想法。

扶苏拍拍他的肩膀,略一思索,又问:“建章乡最近出现了多少新农具?”

近卫哪里知道,只能再去探听,过了半晌,汗流浃背跑回来,惭愧道:“属下没有记住所有的名字,但听乡人们言谈间,提到的起码有三四种的样子。”

蒙恬:“………………”

行,三四种新农具接连出自建章乡,他却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说好的老秦人忠诚不一呢!

发现蒙恬被点燃的恼怒,扶苏语气不轻

不重提醒道:“虽然我们不知道,但咸阳官府未必不知,或许是还在核查阶段。”

蒙恬闻言却更加心塞。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夏稚唯是故意不告诉他吗?连章翁都……

蒙恬顿时气笑了,又想不通:“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扶苏挥手令近卫暂且退远,浅笑问道:“恬,你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吗?”

蒙恬微愣:“什么?”

扶苏视线放远,目不转睛望着河岸边某个矮小的身影。

“你的试探计划本没有错,但前提是,你得成功将夏稚唯和新安里置于对立面。”

虽然他不知道夏稚唯长什么样子,但渴求人才的潜意识仿佛能自主从庞大人群中锁定对方。

“可在那个小女子眼里,黔首就是黔首,并不是一定要给他们戴上'秦人''士卒'的名冠。而且很显然,她也没有把自己当成'非秦人'。”

扶苏意味深长道。

“而不管这些乡民是老秦人还是伤退士卒,他们都是人,只要是人,都难以抵挡真诚相待。”

他笑了笑,调侃问蒙恬:“你想借新安里与她对弈,可如果连棋盘都变成了她的'自己人',你要怎么办呢?”

“……”

蒙恬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是恬狭隘了。”

蒙恬同时在想,这样的道理,在没被点破前他自己堪不破。

王上……呃,王上根本不屑一顾。

而公子扶苏能仅凭只言片语的情报就意识到,是否是因为他跟夏稚唯是同类人呢?

哪怕夏稚唯有她的心计与狡诈,长公子意志坚定,不缺强硬手腕。

可在他们眼里,似乎大秦统一所在,所有人就真的能被自然而然视为一国人了。

〈57〉

“新安里进外人了。”

听到夏媪的提示,稚唯瞄了眼西侧的山坡,确是有几个影影绰绰的骑士。

“不管我们的事。”她不在意道。

反正咸阳腹地不可能进来敌军,若是秦人,那还有章老丈顶着呢。

趁着乡民们注意力都在水车上,稚唯悄然离开,跑走躲闲。

系统到现在都觉得很惊奇:“好奇怪啊,感觉阿唯并没有做什么啊,为什么……”

[是心态问题。]

稚唯伸了个懒腰,松散笑着。

[别管我跟大秦君臣之间的拉扯有多复杂,我要解决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获取乡民们的信任。

既然这些老秦人很警惕,那就放下功利目的之心,把他们当成安丰县的同乡人看待。试想,我看不下去安丰县缺粮,就去搞农具;那么新安里呢?

转变心态,不是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获取乡民们信任''要怎么借助乡民完成限时任务',而是'我想让大家生活变得更好''我想让大家不再缺衣少食'……]

系统目瞪口呆问:“可你才来几天?跟这里的老秦人都没有感情基础,真的能拥有这种心态吗?”

稚唯无所谓地耸耸肩。

[所以,你可以认为,我这是'想骗过别人就要先骗过自己';也可以把它归结成那句经典的政治语录,'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

稚唯说到最后忍不住冷笑。

[蒙恬不是想把新安里当成我的阻力吗?那我就把新安里当成自己人。]

系统被噎住,不禁控诉道:“那之前你问你对弈时擅长什么,我说‘以退为进’,你还笑?”

稚唯微笑。

[我笑的意思是——退个屁。]

系统:“???”

[我擅长的分明是砸棋盘。

但没办法,这张棋盘我还不能砸了毁了,那就只能端走喽。]

稚唯笑容可亲地问。

[懂了吗?]

“……懂、应该是懂了吧。”

系统呆滞无神。

哈,它懂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