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天,夏沉光在售楼部成绩卓越。
一开始不太会推销,但他肯认真去学,又有夏惊蝉在边上教他如何高情商地应对客户,竟然真让他卖出了一套房,而且还是最大户型的跃层。
销售部的工作人员,没一个不喜欢夏沉光的。
他是夏家真正的太子爷,却半点架子都没有,谦虚又好学,跟着夏惊蝉学得嘴还甜,五十岁以下的统一称呼“小姐姐”,听得售楼部的女人们心花怒放,越来越溺爱他了。
夏樾对夏沉光的欣赏是不加掩饰的。
这孩子心性纯良,没什么坏心眼,这段时间的努力表现虽然是为了讨父母的欢心,但他的功利心显然比不上他对篮球执着的热爱。
一下班回家扒拉几口饭菜就抱着篮球飞奔向体育馆了,夏樾想当面表扬他几句,都没时间。
售楼部里,夏安瑜如坐针毡。
所有员工都喜欢夏沉光,有资源也都介绍给他,对夏安瑜则是不屑一顾。
面上,他们还是恭恭敬敬,但笑面一转就是冷脸,甚至背地里极尽嘲讽之能事。
夏安瑜偏偏还不能在这些人面前失了风度,只能咬牙忍着,对每个人都做出和蔼可亲的样子。
心里头一口怨恨发泄不出来,下班以后的私人聚会,他只能对着外面那些攀附他的外围耍脾气发泄。
有天晚上,他在白因会所看到一个跟夏惊蝉长得有点像的女生,招招手把她叫了过来,拿起桌上的蜡烛油往她手上滴。
女生连连后退,惊声尖叫,他喝得有点多了,她越是挣扎,他就也是暴怒,扬手给了女孩一巴掌,然后用蜡烛烧她的头发。
蜡烛火焰不慎烧伤了这个女孩的脸,清醒过来之后夏安瑜心里也很害怕,怕女孩报警惹上官司,更怕被家里父母知道。
本来夏父夏母对他已经淡了很多,再发生这样的事,恐怕他在夏家的地位,就更加岌岌可危了。
夏安瑜只能用钱摆平这件事。
那女生敢怒不敢言,暂时作罢。
……
夏惊蝉下班后给许青空发消息,问他在干嘛,许青空说他在逛手机店。
夏惊蝉听到这话,说买手机我擅长啊,陪你去逛逛。
周末手机店里有
不少人,熙熙攘攘挺热闹,但夏惊蝉来到约定的店里,一眼就望见了他。
他站在透明玻璃柜前,身形瘦削挺拔,微微颔首,鸦黑的眸子扫着柜子里那一排手机。
分明是炎炎的盛夏,但他冷白的皮肤却给人一种霜雪的感觉。
就在夏惊蝉望着他发呆的间隙,许青空微微侧头,望见了站在玻璃落地窗外的女孩。
她穿着一件薄荷绿的纱质防晒外套,打底白色小吊带配短裤,斜挎包上缀着一只卡通小蜜蜂,丸子头垂下几缕松散的发丝。
夏日的清新感拉满了。
既然看见了,夏惊蝉大方地走进手机店:“换手机啊我亲爱的朋友。”
“嗯。”
许青空压着眸子里那一丝喜悦,视线重新落回玻璃展示柜中,“给妈妈挑一个,方便联系。”
“那…那建议选一个大屏的,音效特大,操作简单,最好是带一些方便快捷的辅助功能。”
“你说得对。不过,我怎么成你亲爱的朋友了。”
“我们是朋友吗?”
“是。”
“加上亲爱的会让你困惑吗。”
许青空:“有一点。”
“叫哥哥会好些吗?”
许青空感觉心脏明显收缩了一下,面上仍旧保持淡定:“会好很多。”
“算了。”她抖了抖鸡皮疙瘩,“好肉麻。”
许青空并不觉得肉麻,甚至喜欢听她那样叫。
夏惊蝉牵起他的手腕,拉着他来到柜子边,“看看诺基亚这款,白色的,带一点儿红,很适合给阿姨用。”
夏惊蝉拿着手机,给许青空操作演示着,“拍照也很清晰。”
他的余光扫到了她的脸上,白里透粉,近了看还有细细的白绒,身上的奶甜的淡香侵入了他的鼻息,弥漫全世界。
许青空感觉嗓子痒痒的。
他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女孩展示的那款手机上。
“我挺喜欢这一款,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这家店应该给你一些回扣。”许青空选中了这款诺基亚的手机,让店员过来结账,没有丝毫的犹豫。
“你别说,我最近在帮夏沉光卖房子呢,还真谈成了一单!”夏惊蝉从书包里掏出了钱包,里面拿出几张红票子递给了许青空,“喏,手头宽裕了,这些钱都还给你,正好帮你结了手机的钱。”
许青空没有接:“这是什么?”
“你之前…其实明里暗里接济了我不少。”夏惊蝉虽是笑着,语气却很认真,“虽然名义上说是学费,但你这样的天赋流,哪需要我教你篮球技术。”
许青空沉吟片刻,接过了这几张红票子。
“真收啊?”
“为什么不?”
夏惊蝉没有放手,眷恋地看着那几张百元钞:“你都不跟我客气客气。”
“为什么要客气,都叫哥哥了不是吗。”
俩人攥
着钱较了一会儿劲儿,百元钞被俩人捏得皱皱巴巴,许青空先放了手,“你在考验我吗。”
“我能这么虚伪?说给你就给你嘛。”夏惊蝉将钱快速地揣进许青空口袋里,痛心疾首地闭上了眼,“拿去拿去!趁我后悔之前,赶紧拿走!”
许青空笑了笑:“去我家吃饭。”
此言一出,夏惊蝉原本轻松下来的心情,顿时又紧张了。
“你、你家吗?”
“你不是一直想尝尝我的手艺。”
夏惊蝉知道,她不能逃避这件事,她必须和许青空一起面对。
“好啊。”
她满怀心事地跟许青空一起回去,一路上都在脑海里酝酿等会儿的台词。
便利店里有一位阿姨正在看电视,见许青空居然带了人回来,还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她有些讶异。
“王姨,妈妈今天没事吧。”
“没事。”王姨看看夏惊蝉,表情不太自然,“我下午带她出去晒了会儿太阳。”
“带了同学回来吃饭,您先回去吧,我有事儿再叫您。”
“好、好…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就是了。”王姨跨出了店门,又忐忑地回头望望夏惊蝉,生怕她说出什么来误了她每个月白来的这一笔收入,特别不放心。
夏惊蝉当然没戳破这一切。
她不在乎这个保姆是不是骗子,但她在乎许青空的病,不可能这样贸贸然揭穿什么。
医生说过,只能循序渐进地通过药物治疗,让他的幻觉逐渐消失,才是眼下最好的治疗方案。
“妈妈,这是我的同学,您不是一直想见她吗。”许青空将轮椅推过来,对着轮椅上的枕头说话,眼神也变得很温柔。
夏惊蝉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着,拿出了毕生的演技,对着轮椅上的枕头绽开一抹微笑:“阿姨好,我叫夏惊蝉。”
说完之后,气氛便陷入了一片诡异寂静中。
但许青空浑然不觉,他似乎认真地倾听着轮椅上的“女人”说话,仿佛她真的存在一般。
他对夏惊蝉说:“我妈妈夸你漂亮。”
夏惊蝉按捺着紧张的情绪,颤声说:“阿姨,看起来也很慈、慈祥,一看就是个…好人。”
她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你不用紧张。”许青空以为她是见了他的妈妈不自在,安慰道,“随便坐,我现在去买菜。”
夏惊蝉注意到柜子上有相框,似乎是他母亲泛黄的照片。
照片里,女人穿着一件十分合身的旗袍,长发如瀑,柔软地垂在肩头,宛如江南闺秀般柔美而婉约,丝毫看不出岁月在她皮肤上留下的印记,五官的线条也很温柔。
从她的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她年轻时必定是个大美人。
难怪能生出许青空这么漂亮的脸蛋。
夏惊蝉想到上次许青空扮成清冷美人的妆造,和照片里女人几乎别无二致。
许青空提着菜篮子出了门,夏惊蝉
从货架上拿了一包喜欢的浪味仙,和许青空一起走了出去:“我陪你一起!”
她可不想一个人留在店里,面对着轮椅上那个诡异的白枕头。
两人走到巷子口,有在路边玩的小孩,突然冲许青空扔泥巴。
许青空早有防备,将夏惊蝉拉到身后,用手臂替她挡了挡。
“疯子,我要打死疯子。”小男孩将揉成团的泥巴砸向许青空,“你妈妈早就死啦!”
许青空脸色冷沉,但凡这个小孩稍微大一些,他可能都不会放过他。
但他不会以大欺小,只是拉着夏惊蝉快步离开。
小孩还追在他们身后,向他们扔泥巴,“打死疯子!打死疯子!”
没有教养的熊孩子能可恶到什么程度,夏惊蝉压着的怒火终于控制不住了。
她那样小心翼翼去保护的少年,凭什么让这些人随便糟践。
“你有没有教养!你妈妈教过你怎么做人吗,如果不会的话,我不介意替你妈妈教训你。”
说完,她走过去,将小男孩推倒在了沙地上。
小男孩气得哇哇大哭,很快,有女人跑了出来。
“你们干什么,这么大的人了,欺负小孩,你们好意思吗!”
夏惊蝉并不擅长跟泼妇吵架,她属于那种吵两句就会把自己弄哭的人,这会儿挡在许青空面前,颤声控诉小男孩:“他骂我朋友,他活该,以后我见他一次揍他一次!”
“他又没说错。”女人眼神如刀锋般,狠狠剜着许青空,“这种精神病,就该住到精神病院去,留在这里祸害邻居吗!”
夏惊蝉气得不行,看到地上有水桶,水桶里是被小孩弄得脏兮兮的泥浆。
她气急败坏地冲过去,抓起水桶,将里面的脏水全部泼倒在女人和小孩身上。
女人惊叫了一声,气得花枝乱颤,上前追打夏惊蝉。
许青空立刻挡在他身前,攥着那女人的手腕,狠狠往边上一掷。
那女人没收住步子,险些撞在墙上。
“我…我要报警!”女人颤抖地摸出了手机。
许青空睨着她,平静地说:“昨天下午,你丈夫出门之后,你把孩子扔在外面,和对面烧腊店的男人一起进了屋,这件事我也不介意一起告诉警方…”
女人如遭雷击般,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恶毒的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你胡说八道!精神病说的话,谁会信!”
许青空嘴角冷淡地提了提:“我不在乎。”
他不在乎,但那女人在乎。
她讪讪地放下了手机,只能自认倒霉地骂了孩子几句,拉扯着哭闹的熊孩子回了屋。
许青空攥着夏惊蝉加快步伐走上阶梯,坐在一处开阔的高地边,他用袖子给小姑娘擦掉了眼角的泪花:“刚刚挺厉害的,哭什么。”
“不是,我一人跟吵架,就会哭。”夏惊蝉紧紧攥着他的衣角,“那小孩乱说话,你别听。”
“我知道。”他早就习惯了。
夏惊蝉试探性地轻轻抱住了他,用颤抖的嗓音说:“许青空,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许青空的心脏狠狠收缩了一下,薄唇贴在她的耳鬓——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