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过后,虞倦特意挑了个周辉月聊天的时间换了头像。
和周辉月的那张差不多,玩偶熊是主体,周辉月只隐约露了一点后脑勺。
片刻后,他收到周辉月发来的几条消息。
[怎么用这张照片当头像?]
[上次找相册拍的就是这个?]
[五岁的时候太傻了。]
虞倦有点得意,看来即使是周辉月这样的人,也不愿意被人看到童年时的照片,于是复制了这个人当初回自己的那句话。
[不可爱么?]
对面沉默了,虞倦更得意了。
好一会儿,周辉月问:[那你喜欢吗?]
虞倦不假思索地回答:[喜欢。]
最初的高兴劲过了后,虞倦才意识到一件事。
很可怕的事。
虽然两张照片中出现的人不同,拍摄年份也有很大间隔,但大部分人看到后的印象都只会是——这是同一只玩偶熊。
很像是……情侣头像。
虞倦看着这两张照片,有点骑虎难下。
换下头像,就像是认输了。
但也没纠结多久。虞倦自暴自弃地想,算了,就当自己压根没想过这件事吧。
他一边上课,一边陪周辉月去了几次复健,但没进去,在康复室外面无聊等待的时间里想了很多与未来有关的事。
总不能告诉周辉月,这是一本复仇小说,你是书里的主角,而自己是读者,倒霉不小心穿进来了,现在可以告诉你十几年后的剧情。
也不可能将第一次穿进这个世界的经历告知周辉月。
想的太多,偶尔会睡着,醒来后周辉月已经出来了,他换上干净的衣服,在一旁等待着。
又过了几天,虞倦接到虞家打来的电话,说路水城有很急的事要找他。
虞倦暂时没打算和虞家彻底闹翻脸,便回去了一趟。
可能是上次告诉虞淮的消息起了作用,路水城和虞倦变得很忙,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那个私生子身上,顾不上没什么用的边缘人物虞倦了。
期间为了稳住虞家,虞倦也回来过几次。大概是他带走的东西很少,也没额外拿钱,虞家的人竟然没发现他已经在外面租了房子,搬出去住了。
下了车,虞倦对保安室点了下头,门卫换了新的,确定了虞倦的身份,才放行让他出去。
虞倦进了门,徐姨在客厅里站着,神情看起来有点紧张,她说路水城在旁厅等他。
至于是什么事没说。
路水城坐在沙发上,几乎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
今天早上,她接到电话,学校里有她熟识的人,提起虞倦的户口转到了学校,又说:“他不是你的亲生孩子,但也养了这么久,就算是不想养了,等他结了婚再迁出去,面子上不是更过得去?”
路水城一时难以置信,她从没想过,虞倦竟然会独自转出户口,没
和自己提及一句,就像长大了,迫不及待想要脱离自己的掌控。
她立刻问那人能不能把虞倦的户口再转回来,对方才察觉到不对:“你不知道?我以为虞家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你一手操心,也有这样的疏漏?()”
路水城勉强道:“我最近太忙,何况他一直不听话,叛逆期,我实在管不住,所以才托你帮忙。?()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也是。说起来是有点奇怪,你之前提过让我多照顾虞倦,说他年纪小,不懂事怕在学校闹出什么大乱子来。照理来说,我也对办公室和他们院的老师吩咐过,有什么消息记得告诉我。但这事……没人提过。”
挂断电话后,路水城立刻让徐姨把虞倦叫过来。
她抬起头,看到虞倦走了进来,仔细审视着虞倦。
他和以前似乎不太一样了,半垂着眼的神态看起来是不加掩饰的冷淡,完全没有过往对自己这个名义上的母亲的热切。
而路水城记不起虞倦的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路水城穿着得体,深吸了一口气,朝虞倦招了招手,刻意放轻声音问:“我听说,你把户口转到学校那了,虞倦,你是怎么想的?”
虞倦一听就明白她为什么急着叫自己回来了。
拿转户口的资料是在开学前,路水城很忙,加上他回来后没闹着解除婚约,路水城可能以为没什么大事,所以也就没怎么上心,让虞倦没费什么功夫就将这件事办成了。
虞倦简单地说:“我成年了,也应该独立了。”
路水城的笑僵住了:“哪有一成年就离开家的,你还小,我怎么放心。要不你把户口转回来吧。”
虞倦拒绝:“不要。”
路水城终于装不下去了。最近诸事不顺,想方设法要弄走那个私生子,虞淮那边却掉了链子,又被虞钊看低,说教不好孩子。而现在另一个孩子,她当做筹码养大的孩子,却要离开自己,甚至没能提供任何价值。
当初着急让虞倦和周辉月解除婚约,就是想趁着虞倦的年纪还小,把他的婚约再定下来。同性婚约通过的时间不长,有些人家的思想还是十分落后传统,不能接受没有孩子的婚姻。路水城曾想过,虞倦长得好看,或许可以让他和和迫切想要提升地位的暴发户结婚,亦或是备受疼爱而又没有继承权的小儿子。
总之,不挑选对方的品貌,只谈家世,总是会有利益上的好处。
而现在虞倦表现出的叛逆,隐隐让她原定的计划濒临崩溃。
一个月来积压下来的情绪一起爆发,路水城昂着头,质问道:“你以为自己长大了,翅膀硬了,就能飞走了。没有虞家,你什么都不是。”
虞倦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烦躁又涌上了虞倦的心头。他倒没那么烦虞家和路水城,他烦的是这个世界。
他活着,有周辉月是很好,但无法弥补的缺点也很多。比如他现在还在这和路水城掰扯这种无聊的事,白家和苏俪还在盯着周辉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 ,才会导致他们彻底放下周辉月这个眼中的威胁,任由他离开。
这一眼让路水城无法控制情绪,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从未看在眼中的虞倦轻视,她冷声说:“如果不是我收养你,难道你想和周辉月那样,在福利院里长大?”
她以为这样可以威胁到虞倦,让虞倦知道家庭身份有多重要。周辉月是亲生孩子,但是从小不在这里长大,没有社交关系,所以迅速跌入底层,没有人愿意帮他。
虞倦倚在门边,似乎是真的想了路水城口中所说的那种可能。
——如果他在死后穿入这个世界有那么早的话。
于是淡淡地说:“听起来还不错。”
总之这场谈话不欢而散。
路水城越发觉得当初的决定是个错误,她不该让虞倦离开自己的视野的,就为了苏俪承诺的那点蝇头小利。
*
从虞家回去后是下午两点。
下午没什么事,虞倦又出了趟门,天气太好,晒得他很热,流了点汗,所以决定洗个澡。
他很迅速地洗头洗澡,哗啦啦的水流声充斥着耳边,几乎淹没了一切,所以也没听到推门声。
洗完澡,虞倦从浴室出来,才发现房间里多了个人。
是周辉月。
虞倦从抽屉里随手拽了件家居服,是一件球衣,他经常把这类衣服当做睡衣。
周辉月抬眼朝他看去。
房间的窗帘半拉着,有一道清晰的明暗交界线,而虞倦则站在光与影之间。
他穿着宽大的亮橙色球衣,身形匀称纤瘦,头发湿透了,搭在脖颈间,微微偏着头,像一个在夏天里淋了雨,迷了路的少年,漂亮得不似真人。
很快,这个少年走到了周辉月的身边。
房间里本来是没有毯子的,因为地毯清理起来很麻烦,而且轮椅在上面行走也有诸多麻烦。但周辉月买了,虞倦也没拒绝。不凑巧的是多了几块,于是铺在了虞倦的房间里。
虞倦对喜欢的人有很多宽容,无论对方怎么折腾都行。
不过多了地毯后,虞倦更喜欢坐在地板上了。
周辉月看着他,手指撩起一点湿漉漉的头发,很自然地问:“要吹头发吗?”
虞倦点了下头。
周辉月拿了吹风机,很自然地替虞倦吹起了头发。
吹风机的声音轰鸣着,很响,连周辉月的声音似乎也变得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