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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交友(2 / 2)

想起来就生气,大福晋倒了胃口,只挟了几筷子茄子,就不再动筷了。

田侧福晋就没这些糟心事,她爹是笔帖式,她自小识文断字,与精通律历、喜好书法的三阿哥情投意合,哄着三阿哥给她请封侧福晋以后,如今手底下的格格都得仰仗她每月小日子来了,才能有机会见上三阿哥一面,因此她打心眼里瞧不起大福晋,也瞧不起其他格格。

她就是十分平等地蔑视所有人:没一个能打的!

但她面上一点也看不出来,笑呵呵地和大福晋说话,言辞文雅,让人如沐春风。

宋格格见大福晋不吃了,她也赶紧放下筷子,然后又开始发呆。

刘格格倒不管这些,埋头苦吃,直到光盘为止。

程婉蕴则看着那只烤得冒油、裹满辣椒酱的喷香兔子,不由会心一笑。大概是她之前念叨什么麻辣兔头、麻辣兔丁,被太子爷暗暗记在心里了。

吃饭的时候,刘格格真的挪动椅子挨着她坐,虽然用膳时得食不言,但看她那双灵动的眼睛就知道她说什么了,简直满眼都写着“好吃”。

程婉蕴又差点被她逗笑了。

但这顿饭还是吃得她有些食不下咽。谁懂啊,就是那种被迫参加团建饭局的感觉!

好不容易等到散了席,何保忠叫小太监来接了,程婉蕴便立刻站起来,和大福晋、田侧福晋、刘宋二位格格告别,其他人都是说些客气话,唯有刘格格真心实意地拉了她的手,十分依依不舍:“程格格,难得不在宫里,回头我再寻你玩。”

程婉蕴也觉得她性子很有意思,而且她是五阿哥的格格,好像也用不着忌讳什么,便好好地答应了。

至于宋格格……哦,她还在发呆。

其他几个阿哥是带着人骑马来的,大福晋她们则是坐轿子,因为太子爷驻巴克什营行宫,其他阿哥则是住更远一点的两间房行宫

,不同路,便早早分别了。

巴克什营行宫边上就是麋鹿园,只有两刻钟的脚程,两人便还是走回去。

程婉蕴回到太子爷身边终于松了口气,她伸手去拉他的手,太子被兄弟几个敬了好几杯马奶酒,脸有些红,掌心也热热的,像是火炭似的,但在这样有些寒意的深秋,正好当暖手宝。

她十分不客气地把太子爷的手拉到身前,用两只手抱住。

胤礽好笑:“伺候的人不是给你装了手炉?”

“手炉子又沉又硬,哪有您的手舒服。”程婉蕴靠着他甜甜一笑。

胤礽无奈,便让她一路握着,两人走得慢慢悠悠,还时而点评路边的野花野草,程婉蕴还看到了许多如雨后春笋般突然冒出来的茶棚、小摊,还有很多挑着担子的小贩,一直在禁军外围流连不去,但他们生意不错,几乎摊子前头三三两两聚了好几个人。

程婉蕴很惊讶,这些百姓居然有这胆子敢一路跟着御驾,还做生意呢。

胤礽倒是见怪不怪:“这都是附近村落的百姓,皇阿玛曾下旨行围路上不许惊扰百姓,何况咱们每次都带着八旗官员将士、皇子宗亲,再加上身边奴才、扈从、亲兵,成千上万人浩浩荡荡而来,人马皆要吃喝嚼用,便聚集了不少商贩。”

他们挑着东西,一路远远跟着车马,等御驾布围扎营或是驻跸行宫了,他们便会在御道搭棚子、设布帐,就像乡镇赶集一样,沿街出售各种各样的商品。

程婉蕴心痒难耐,很想去逛逛。

难得出宫一趟,她就像骤然落入烟火人间一般,瞧什么都喜欢。

而这样的机会,回宫以后恐怕也不多了。

所以她抱着太子爷的胳膊摇了摇,摇了又摇:“咱们用完晚膳,也来逛逛好不好?”

胤礽被她摇得心软,便让何保忠去找几套不显眼的平头百姓衣裳,再换一兜子铜钱来,这可把何保忠愁坏了,铜钱好说,但平头百姓的衣服行宫里哪有这玩意儿?后来他只得舔着脸去寻了额楚,请他派人快马去附近镇上的成衣铺子赶紧买上几件。

等衣服买回来,他们也休息好、用完晚膳了。

程婉蕴梳了妇人髻,卸下所有钗环,废了不少劲才从首饰盒底下翻出一根银簪子戴上,这还是当年她进宫的时候带进来的。最后换上细棉布的小袖衣和长裙,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胤礽穿的一身蓝布长袍,外罩降色马褂,竟像个斯文的教书先生。

程婉蕴瞧着他捂嘴笑起来。

“二奶奶,咱走吧,”胤礽煞有介事地拉起她的手,“爷昨个刚发了饷,荷包鼓得很,今儿带你好好逛逛,想买些什么呀?”

她也配合着演上了,甩着帕子道:“二爷既然这么说,那我可得好好想想,俗话说得好,小孩才做选择,大人全部都要,那不如胭脂水粉、金银首饰、衣裳鞋袜,都来上一点吧?你可别小气!”

胤礽笑得肚子疼:“这是哪来的俗话啊?”

两人说说笑笑出了门

,亲卫和哈哈珠子也乔装打扮,散入在人群中。

正值入暮时分,夕阳正没入青山,霞光映红了半边天,新月如钩也悄悄地爬上树梢头,御道两边小摊越发挤挤挨挨,已占据了大半条路,比之前他们回去时看到的又多了不少,胤礽便一手揽了她的肩头护着,一手提着风灯,看着她像个孩子似的贪看那些在他看来粗糙、平平无奇的小玩意儿。

他深居宫中,离宫的次数屈指可数,就是出去了也担着差事,没空闲去外头逛,当然,他更想不起来要去逛什么集市,今日对他来说,也是个新鲜的体验。

捏了泥人、买了糖葫芦、挑了盒胭脂,还有一个说书的,一张破旧的木桌前聚焦了不少人,程婉蕴也拉着太子驻足听了一会儿,说书人有一把好嗓子,讲了许多笑话,逗得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笑声。

真的太开心了。

程婉蕴一点也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出宫逛集市,这回不仅让她大开眼界,还将她自打怀孕以来时不时冒出来的担心、不安,全都随着这广阔天际、人来人往散去了。

她感到自己正真切地活着,似乎一点也不怕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忍不住钻进太子的被窝里,搂着他亲了又亲,直到太子喘着气把她轻轻推开,再这样下去,他就忍不下去了。

没成想,程婉蕴便又趴在他耳边一个劲地说谢谢,说着说着没忍住又咬了他耳垂一口。

她一直觉着太子爷的耳朵生得很可爱,他耳朵小小的,耳垂又很圆,摸起来软乎乎,特别舒服。以前滚床单的时候,她只要一咬太子的耳朵,他就会动得更厉害。

所以她这一咬,胤礽实在没法子了,又气又满心躁动,不由把人捉过来抱着,又把她两只胳膊全都搂住。

程婉蕴挣扎了一下,就听太子爷哑着嗓子说:“祖宗,求你别闹了。”

听那声音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程婉蕴立刻老实了。

见她乖乖不动弹了,胤礽咬着牙根从枕头底下抽出来那本《清心经》,念了两遍。

好不容易自己心情平静下来,他扭头一看,程婉蕴早已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正在他臂弯里香香甜甜地打着小呼噜。

胤礽:“……”

好气。

他瞪了她一眼,但程婉蕴睡得特别熟,一点也没感觉,甚至一个翻身就翻到床的另一头去了,看她被子都踢到床脚去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却还是捞起被子将她从头到脚盖得严严实实,又在她额头落下轻吻。

之后,胤礽自己睁着眼死活睡不着,干脆打算坐起来读了一会儿书,结果程婉蕴柜子里除了《徐霞客游记》、《史记》全是各式各样的话本子,他随手抽了一本翻了翻,结果看得越来越精神,本想着看一刻钟就罢了,最后打着哈欠,硬是一口气读完一本才罢休,再一看刻漏,已经将近三更。

明儿午后就得启程了,又得骑半日的马,胤礽连忙吹了蜡烛睡下。

迷迷糊糊的,他好似有种从高处下坠之感,脚下仿佛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他一惊,却没有醒来,跌入了更深的梦境之中。

他明白过来,他又做梦了。

他忽然就想起当初,他决定带阿婉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他是过分宠爱她,宠得已没了理智。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除了那些对阿婉的偏爱与特别之外,还有一点掩藏在心底深处的私心,便是与这奇怪的梦境相关。

他想知道,离开后罩房、离开毓庆宫乃至离开紫禁城、京城,他还会不会做梦。

这个梦是因为地点,还是人。

如今似乎印证了他的想法,所有梦境的源头与身处何处无关,他以前只有在后罩房才会做梦,但现在离了京城上百里,他还是做梦了。

这些梦境被触发唯有一个相同之处,便是阿婉,是阿婉在他身边,他才会梦见未来。

他在混沌的梦境中,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