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卉被逼之下,便把在工厂做工积攒的一些钱全都取出来,一路南下来到了广东宝安一带。
她想过了,这天下再不是曾经的天下,她便是有上天入地之能,也根本没什么施展之处,倒是不如豁出去,渡到香江去找那个爹。
那爹若是能认下自己,自然是好的,自
己能得个父辈照料,若是不认,倒是也没什么。
反正那香江一花花世界,听上去风气和大陆截然不同,到了哪里,她摆摊卖艺,或者去当个武打演员,再不济做个杂耍,凭着她这一身本领,好歹能混口饭吃,也比如今强行和这假“妈妈”绑在一起,每日站在那纺织机前要强百倍!
在宝安县,她得到了许多她以前不知道的信息,更听说英国伊丽莎白女王诞辰,香江将大放边境三天,因为这个,数万人聚集在一起要涌往香江。
她没有和这些人混在一起,反而是独辟蹊径走了西线,需要游泳过去的这条线。
其实这辈子活到十八岁,叶天卉还没游过泳。
住在北京城,旱地儿,根本没那条件。
庆幸的是,上辈子她能上马也能下海,是个水性好的,这辈子又有晨练的习惯,从来没懈怠过,她有信心自己能游过这段海峡。
在出发前,她做了足够的准备工作。
篮球皮球都是违禁品,买不到,她便购置了许多乒乓球,将那些乒乓球用细麻绳绑起来,这样能增加浮力节省力气。
要想事成,最重要的还要知道天气和潮汐规律,如果赶上退潮时下水,漂到中间慢慢游,之后正好借助涨潮把自己送上岸,就会很顺利,但是如果涨潮下水,那就事倍功半了。
只是这些信息相关部门都是视为机密,不会向市民公布,她只能自己观察。
她观察过一段,终于摸准了潮汐规律,挑了一个合适的时候下水。
可谁知道,天算不如人算,她竟然赶上了海上的狂风暴雨!
只能说,她虽然也懂得观察天气,但是对于这海上气候并不熟悉,也摸不透。
只是天公不作美,竟然遇到了这狂风巨浪。
她拼命告诉自己,她不能放弃。
她曾在疾风劲草中狩猎于凌源,角弓鸣响意气风发,也曾经在漫天黄沙中马踏阳关,远眺荒野看那千里暮云。
她是叶天卉,被万千敌军围困于峭壁之前依然生死不惧的叶天卉。
她重活一世,这个世上一定有很多美好等着她去领略!
香江的大白馒头在等着她,她怎么可以就这么死去?
死了,漂浮在海面上,被拉尸佬捡去,埋了她去领那十五块钱!
她怎么可以死!
她头发脸上都是水,在那泛着腥咸味的海水中,她仿佛看到前方远处有朦胧的灯光。
在溅起的浪花中,那灯光迷离得仿佛奈何桥上那种飘忽摇曳的灯盏。
她想,也许那就是香江的灯了。
她已经距离岸边不远。
只要上了岸,她就成功了。
谁知道这时候,一个浪头打来,冰冷咸腥的海水兜头浇下,叶天卉绑在腰际的乒乓球在海水中摇荡得厉害,连带着叶天卉也犹如一片破败的树叶,被海水卷起又放开。
她已经完全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没有任何感觉。
她累了,要死了。
这个念头犹如水草一样将她困住,她心中最后撑着的那口气松懈了,她想随波逐流,想干脆就这么死去。
她感觉那湿冷的海水浸入她的口鼻,感觉自己的头发扑打着自己的身体,她想,上一世她纵身一跃入深海,最后本应该也是这样的感觉吧。
果然这就是她的宿命。
又是一个巨浪卷来,她放弃了挣扎。
可就在这个时候,在那呼啸的海风中,一个声音是那么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卉卉。”
一个分明温和却又蕴含了无上力量的声音,遥远而熟悉。
这一瞬间,犹如被神明点中,叶天卉一个激灵,陡然清醒过来。
她奋力挣扎着自那汹涌的海水中挣扎出一丝喘息的机会,她仰起颈子看天,天上一道闪光划过,瞬间将这一片海域照得犹如白昼。
她仰着脸,用双腿狠狠一蹬。
海浪滔天,水花四溅。
她想,她还可以再坚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