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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2 / 2)

秋雁反唇相讥:“我何曾不知,只他们也不算不上赌钱,左右不过是拿身上的玉佩荷包做彩头。”

宋令枝闻言,也好奇:“府上有多少人押魏子渊赢?”

秋雁欲言又止:“这……”她讪讪干笑两声,朝宋令枝伸出一根手指。

“就一个,还是他自己。”

……

凛冬之时,朔风侵肌入骨。

校场上喧哗震耳,府上听说有如此有趣的赌局,都悄悄瞒了主子过来,拿梯己钱下注。

大红蟒缎铺着的漆木茶盘磊着好些玉玦扇坠,另一端却只有十锭金锞子。

想来那金锞子应是前日挪树的赏银。

宋令枝看了直笑:“可怜见的,竟真没人看好他。”

秋雁垂手侍立:“姑娘不知,那些人嘴碎得很,背后说他空有蛮力。只是不知这魏子渊箭术如何,若真的……”

“他不会输。”宋令枝淡然。

秋雁愕然:“……姑娘这话,是何意?”

宋令枝笑而不语。

校场上都是护卫小厮,她自是不可能过去,只远远站在阁楼上,俯瞰不远处的好风景。

若真那么容易认输,心中无半点算计,前世魏子渊的钱庄也不可能遍布天下了。

校场上,众人振臂高呼,齐齐望向中间的少年。

许是常年食不果腹,魏子渊身形瘦弱,面上带着病态之白,不似别的护卫英勇凶猛。

“光是射箭有何意思?要我说,还不如绑了眼睛,若闭眼能射中,那才叫有本事呢。”

话落,立刻传来阵阵附和,又有人大步走出,手上的青玉扳指解下,丢在茶盘上。

“魏子渊,我再添个彩头,你若真的闭眼能射中,这扳指便是你的了。”

魏子渊沉默不语。

立有人跟着上前,转眼,那漆木茶盘满满的珠玉宝石,险些装不下。

校场上的少年一言不发,一双琥珀眸子平静,弓箭在他手上掂量一下。

风声鹤唳,校场上冰冷彻骨。

魏子渊抬眸,视线落在远处的靶子上。早有人送上一方青帕,供魏子渊绑在眼上。

视野全无,耳边只余风声飒飒。

抬臂,拉弓。

弓弦紧绷,电光石火之际,只听“咻”的一声,箭矢自魏子渊手中发出,竟不是对准的靶心,而是掠过上空的一只飞雀。

飞雀应声落地,直挺挺落在校场中间。

魏子渊抬臂,手上又是一箭。

箭矢飞快,直中靶心。

满场寂然。

秋雁和白芷亦是瞠目结舌,二人纷纷乍舌:“姑娘真是神机妙算,竟连这都猜中了。”

宋令枝抿唇莞尔,目光缓缓自校场收回:“走罢,也没别的可看了。”

衣裙逶迤曳地,宋令枝羽步翩跹,背影渐渐消失在阁楼。

临月阁悄然无声,只有三三两两的小丫鬟在院中拨弄花草。

转过花障,宋令枝倏然一怔。

廊檐下远远站着一人,垂手侍立,却是那本该在校场上大放异彩的魏子渊。

秋雁惊讶出声:“魏子渊,你怎么会在这?”

魏子渊垂首上前,跪在宋令枝身前,手上捧着的,赫然是刚才的箭矢。

宋令枝惊讶,而后一笑:“你这是怕赌钱被我赶走?”

魏子渊仍高捧着箭矢。

宋令枝讶然:“我不会和父亲说的,你……”

魏子渊仍维持着先前的姿势不动。

秋雁悄悄凑近宋令枝,压低声提醒:“姑娘,他会不会是想……讨要奖赏?”

白芷皱眉:“适才不是赢了那么多珠宝,怎的这会子还要讨赏,且赌钱本就不对,姑娘不追究,已是宽宏大量,他怎么还……”

“白芷,父亲去岁送过我一把龙舌弓,你去取了来。”

白芷跺脚:“姑娘。”

宋令枝坚持:“快去。”

龙舌弓是上好的弓箭,相传是龙筋所作,可百步穿杨。

魏子渊却没有接,他双手依旧高捧着箭矢。

白芷失去耐心:“这是姑娘赏你的,你怎的如此不知规矩?”

魏子渊只低头不语。

宋令枝蹙眉:“罢,再拿十两银子赏他便是。”

魏子渊摇摇头。

天冷得厉害,零零落落又飘起了雪絮。

宋令枝拢紧鹤氅,只觉无奈:“弓箭不要,赏银不要。罢了,你先回去,待有好的再赏你便是。”

话落,宋令枝携秋雁白芷回屋。

台矶上白雪皑皑,银装素裹。

宋令枝回首。

少年还跪在廊檐下,身影坚.挺。他身上穿着石青长袍,一张脸早不似初见那般灰扑扑。鬓如刀裁,眉似秋山,竟生得一副好相貌。

风雪飘摇,魏子渊孤身跪在青石台矶上,身影单薄,似一只无家可归、无人要的小狗。

宋令枝转身,快步上前,绵柔嗓音如飘雪落在魏子渊耳边。

“今夜祖母设宴,你随我一同过去,日后同白芷秋雁一样,在我身边伺候便是。“

高捧着箭矢的双手终于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