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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2 / 2)

她喃喃着,“所以,至少不能孤独地死去……”

她会坚持下去。

所以,商挽琴,你要更快一点来救我啊。

*

无常。

人们总说“人世无常”。辛辛苦苦修好的房子,会被任何一场天灾人祸摧毁;苦苦熬着才保住的性命,也可能因为“大人物看你不顺眼”这种简单的理由,而被轻易碾碎。

以前你救了一个人,你本以为他是个好人,就算帮不上忙但也不会害你,结果最后发现,恰恰是他要反手捅你一刀。

商挽琴忍不住想,假如当初她没救江雪寒,是不是就能避免今日的波折?但也说不定会有其他问题。唯一能得出的结论,大概只有一件事:人心和世事同样无常,要心怀敬畏,别以为自己做点小小的举动,就能改变乃至操纵它。

人真正能控制的——她真正能控制的,只有自己的意志和行为。

现在,她就是凭借自己的意志,站在了这里,蹲在地上、捏着乌金刀,不停地挖啊挖啊挖。

咔嚓、咔嚓、咔嚓……

法术与刀尖结合,飞快地切割着土地,同时也寻找着她的目标。

她在挖“虫洞”。那是一种由法术和鬼气结合,所形成的巨大容器……也可以说是一种类似生物的玩意儿。它通过吸取体内生物的力量,来维系自己的存在。最终,当体内生物被消化完毕后,它也会消亡。

简而言之,如果你恨一个人,可以把他关进去,这样他就只能等死,而且通常死得很凄凉、很悲伤。所有死在寂静与黑暗中的人类,都是这个下场。

程镜花就被关在了“虫洞”里,她非常肯定。

首先,“虫洞”是一种非常罕见的造物。罕见之处在于,它拥有类似恶鬼的能力,却不会散发一丁点鬼气。而金陵城拥有护城大阵,想要在城里搞事是很困难的,想要在城里长时间、静悄悄地困住千丝楼的楼主,那更是难上加难。可“虫洞”能做到。

其次,芝麻糖此前传回的消息里,对于地点的描述也符合“虫洞”的特点。

最后……

其实根本没必要分析这么多,说什么原因一二三,干脆直说了吧:因为这就是吞天的拿手法术。商挽琴非常熟悉这道法术,甚至于……就连“虫洞”这个名字,都是她取的。吞天发明这道法术的时候,她还算个乖徒弟,恐惧着自己的师父,又有那么一丁点崇拜和依恋他。

她还记得,那天夕阳如烧,吞天难得来了兴致,扮演起了慈祥师父的角色,指导她读书,又说要给她演示一道新的法术,就是这道“虫洞”。

他带她来到山门前,坐在长长的、看不见尽头的石阶顶端,远处就是日薄西山,四方的森林艳丽又凄寒,伫在她眼中,又一寸寸变冷、变暗。

吞天竖起两根食指,让幽蓝色的力量在他指间跳动,宛如电光。

“可以这样。”他说着,两手划出一道椭圆形,也宛如划出了一道通往异世界的门。灰黑色的物质从中涌出,相

互纠缠、重叠,很快形成了一道巨大的空腔。

“看清了吗?()”吞天问。

她睁着眼睛,不敢错过一丝一毫的过程,闻言立即点头,又忍不住添了一句:“像虫子结茧。?()?[()]『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说完就后悔了,害怕因此被毒打。

但那天吞天心情很好,不仅没有罚她,还哈哈笑起来,甚至来摸两下她的头,笑道:“说得没错啊,是像结茧一样。既然如此,你就来起个名字吧?”

被吞天摸头并不是什么舒服的事,只会让人害怕自己的天灵盖会被击穿。她努力没发抖,思索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说:“那,叫‘虫洞’可以吗?”

她没有说什么“弟子不才,不敢觍颜僭越”之类的话。吞天讨厌这样的废话,他觉得那是变相违抗他的命令,为此惩罚了不少人,有死有残,从此山上人人都知道,假如吞天大人让你做什么、说什么,你乖乖照做,才是唯一安全的做法。

虫洞,真是不怎么好听的名字。不气派,不优雅,没有任何深刻的含义。她那时并没有前世的意义,当然也没什么关于宇宙和物理的浪漫幻想。之所以说出那个名字,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了。

没想到,吞天想了想,却很满意地点点头,认可了。从此,这道法术就叫“虫洞”。

“虫洞”是一道经常被使用的法术,这也就意味着,有很多人因它而死。每当听说这些的时候,她便隐约有一丝凄凉。

而现在,这道法术被用在了程镜花身上……

镜花一定不会死的。

商挽琴深吸一口气,手上没停,通过使劲晃头来甩掉额头的汗水。碍事的汗水进了眼睛,影响了视野,真是讨厌。

镜花一定不会死。她告诉自己,因为镜花很厉害,实力深不可测。因为芝麻糖自告奋勇,回去照顾镜花,这又是一重保障。因为……

咔嚓、咔嚓、咔嚓……

她机械地挖着土,机械地循着力量之间的牵引,往目标而去。

其实没有那么多“因为”。谁都知道,面临兰因会,面临吞天那种人,没有谁能保证让谁活下来。

吞天为什么会在金陵?如果吞天在金陵,李凭风又是谁,是兰因会的另一号大人物,还是说从头到尾她都搞错了?

她没心思去想这些。所思所念,只有救出程镜花这件事。

她想要救出镜花……她一定要救出镜花。还有芝麻糖,一定不能让芝麻糖有危险。一定不能,不然的话,不然的话……

这和四年前相比,又有什么区别?

她眼前仿佛闪烁着幻象,一幕一幕,都是过去的山林、过去的雨幕。那只雪白的、有焦糖色耳朵的小狗,被随意摔在地上的、毫无生气的朋友;远远近近的黑衣人,那些飘飞的衣摆,那一张张各有不同却又十分相似的面具……

现在和过去,究竟有什么不同?

同样都是可爱的、无辜的小动物,可爱的、无辜的朋友。

同样都是因她而死。

同样都是……

她不得不停下来,用力呛咳几声,甩掉那些碍事的泪水。很快,她重新举刀,重重地、愤怒地挖下去。

果然,撞上她这个人……真是倒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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