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应看的目的达成,言语间更加亲近,仿佛与宫九一见如故,宫九耐心地敷衍了几句,直到太平王回来,方应看才告辞离开。
太平王对方应看没什么好感,等方应看离开后,问道:“他来做什么?”
宫九:“没什么。”
说完他转身进了车厢里。
太平王正想提醒他,不要和方应看走得太近,话还没起头,就被小儿子的行为打断了,他刚要端起父亲的架子训斥他几句,就听到里面传来大儿子的声音。
“爹跟你说话呢,你这是什么态度?”
小儿子没有回话。
大儿子语气严厉:“哪里有你这样对待父亲的?在家里也就算了,在外面也如此随意,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你和父亲之间有嫌隙吗?”
小儿子仍旧没有说话。
这孩子对他哥哥言听计从,在谁面前都冷傲极了,唯独在他哥哥那里,软得跟个包子似的,任打任骂,完全不知道反抗。
太平王有心一碗水端平,可是小儿子在自己面前就像个刺头,从前只是冷淡了些,最近这段时间越来越不给他面子了。
他始终无法和小儿子亲近起来,反而跟大儿子的关系越来越好了。
太平王不想小儿子被欺负得太惨,更怕他觉得爹爹偏心,只喜欢哥哥,不喜欢他,连忙出声制止:“好了好了,沉儿,这话说得太重了,你弟弟会伤心的,你别总是欺负他……”
小儿子冷冷地说:“我乐意。”
里面传出“啪”地一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磕到了车窗上,小儿子呼吸急促,语气中满是震惊:“大哥?你竟然为了那个男人打我?”
太平王:“……”
这个逆子,打死他算了!
他默默地离开,回到自己的马车那边。
-
宫九的眼眶发红,蜷缩在角落的位置,不可置信地看着兄长。
他已经几天没有挨过打了,刚才在雪地中被原飞霜封了穴位和内力,无法压制住身体上的反应,以至于现在的控制力比平时差了些。
宫九一动都不敢动,更不敢去想那些尖锐的物品,集中精力,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现在的处境上,尽可能地拖延时间,用内力把身上的异样压下去。
薛沉:“你从前还愿意伪装一下,在我面前坦白之后,连装模作样都不愿意了,是吗?”
宫九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
薛沉看着弟弟有些可怜,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隙,冷风吹进来,带走了车厢里的温度。
宫九逐渐冷静,他直起身子,坐在了兄长旁边:“是我太急切了。”
薛沉没有说话。
宫九:“我在大哥面前瞒了太久,在大哥知道真相后,终于能有片刻喘息。我早就不想再伪装下去了。”
薛沉:“你这是有恃无恐。”
宫九:“大哥是这样想的吗?明明我一直在为
大哥患得患失,生怕哪里惹你不高兴,被你丢掉。”
薛沉:“如果真的像你说的这样,你就不该故意惹我生气。”
宫九:“你说得对。”
薛沉:“而且你心里清楚,我说的有恃无恐,真正指的是谁。”
宫九不想失去他,的确在为他患得患失。但他仍旧没有放弃掌握主动权,不停地试探,找机会扩大自己的领地,和薛沉对抗。
薛沉每一次都应对得当,从未落于下风,否则现在的局面,应该是宫九完全将他彻底掌控了。
这段时间宫九的每一次出手,都是拿太平王开刀的。
他们两个之间的矛盾已经摆在了明面上,宫九希望薛沉在“父亲”和“弟弟”之间做出选择,明里暗里地和太平王较量,逼迫薛沉站队。
薛沉每一次都坚定地选择了“父亲”,宫九知道自己手上的筹码不多,才一直都很安稳,没有做出过激的举动。
至于宫九和太平王之间的亲情……他从来没有考虑过,惹恼了父亲是怎样的下场,因为他知道,无论自己做什么,太平王都会把他当儿子看待的。
系统:【我有点迷糊了。】
薛沉:【没事,你平时也是这样的,没什么区别。】
系统:【……】
薛沉看着他,缓缓地开口:“无论你做多少次,我的选择都不会改变,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宫九:“为什么?”
薛沉:“因为你是错的。”
宫九解释说:“我刚才并非有意对他无礼,是他问我方应看的事情,没有大哥的准许,我不敢擅自将真相说出,所以才表现得格外冷淡,挡住他的探究。”
薛沉:“以你的聪明才智,有的是办法把爹爹应付过去,可是你却选择了最任性的一种。”
宫九:“大哥果然很了解我。”
薛沉没有说话。
宫九把车窗关好:“里面太冷了,我都觉得冷了。”
薛沉夹了块炭,放进炭盆里,用钩子拨了拨,让火烧得更旺了些。
宫九摸了下他的手,发现一点都不凉,甚至因为穿得比较厚,比自己的手暖多了,他没有把手拿开,顺势塞在哥哥的手里:“大哥帮我暖暖。”
薛沉将手炉放在了他的手心,拖着他的手背搓了搓。
宫九轻声说:“我的确应该有恃无恐。明明大哥待我这样好,哪怕生气了,也在关心我,我以前为何一点都没有看出来,反而担心大哥不要我?”
系统:【!!!】
薛沉:【一惊一乍地干什么?你有病?】
系统:【他发现你是弟控了!】
薛沉:【我不是。】
系统:【你是!】
薛沉:【我不是。】
系统:【你清醒一点,你就是啊!】
薛沉:【我很清醒,我不是。】
系统:【……】
宫九靠在了他的身上:
“我一直都很想让大哥抱抱我(),只是我们的年纪已经不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这样的动作做起来未免招人笑话,可我就是会想,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格外地想念小时候的日子。”
薛沉:“你太没有安全感了。”
宫九:“是吗?”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脆弱的人,明明他可以直接面对痛苦,从来都没有逃避过,甚至已经习惯了痛苦,难道不比其他人厉害?
他从来没有逃避过伤痛,甚至会主动乞求疼痛,在疼痛中沉沦,在疼痛中清醒。
薛沉:“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宫九乖乖被他捂着手,平淡地说:“没有。”
薛沉:“你很少说谎,可是在我这里,却说了很多谎言,甚至自己都习以为常。”
宫九怔了怔:“我只是想让哥哥高兴。”
薛沉:“嗯。”
系统:【你竟然没有揪着不放。】
薛沉:【你竟然觉得我会这么做,我就说了,我不是弟控,你看,你自己也承认了吧?】
系统:【这个跟是不是弟控完全没有关系吧!】
薛沉:【怎么没有关系,弟控难道不是,我弟弟天下第一好,无论做什么都是可爱的。我就很理智,看得到他的优点和缺点,所以我不是弟控。】
系统:【听起来很有道理,可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薛沉:【他做的每一件坏事我都记着,一有机会就报复他,他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系统:【这也不失为一种双向奔赴。】
薛沉:【?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偷偷写小作文了?】
系统:【我没有!】
-
蔡京端坐在太师椅上,带着满满的上位者威压,充满压迫感地看着原飞霜。
原飞霜喝了口茶:“相爷,这茶有豆香。”
蔡京神情穆然,并未因为他的话而变得温和。
原飞霜捻了块点心,轻咬一口,一撩衣袍,抬起左腿,搭在了右腿上,他向后一靠,柔声说道:“冬日里还是饮红茶更适口,绿茶未免寒凉了些。相爷,您说是吗?”
系统:【我感觉小粉比蔡京气势强多了。】
薛沉:【当然了,这可是我特意摆出来的造型,每一个动作的细节都很到位的,差一点点,就不是现在这种味道了。】
系统:【你还懂这个?】
薛沉:【说过多少次了,我学过一点表演。】
系统:【一点是多少?】
薛沉:【整整两天!】
系统:【那确实是一点。】
蔡京见自己吓不住他,放弃了严肃的表情,他有些不悦地问:“你在官家面前,未免太过随心所欲了,还没有把老夫放在眼里?”
原飞霜轻笑:“是您自己说的呀。”
蔡京皱了皱眉:“我说了什么?”
原飞霜:“您说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高权重,
() 没有人敢看不起您。我信以为真,还以为也能像您这样厉害呢。没想到随便一个什么世子都能让您难堪,根本不像您说的那样,有了权势就一飞冲天,无人再敢与您对抗。”
蔡京:“太平王地位超然,太平王世子虽然没有承袭爵位,毕竟是他的亲儿子,就算是看在太平王的面子上,我也不好为难他。更何况他一个小孩子,比你大不了几岁,我怎能跟他计较?”
“说得再多,还不是要看别人的脸色。”原飞霜说,“他都欺负到我的脸上了,你不止不帮我说话,还让我给他道歉。凭什么呀?我最讨厌你们这些不讲道理的人了,比薛涟更让人讨厌。”
蔡京:“官场上的事错综复杂,没有你想得这么简单。”
原飞霜:“一点都不复杂,我问你,我有没有把事情做成?”
他们的目的是让原飞霜进宫,得到皇帝的看重,以后行事也方便些。只要皇帝对他有好感,以后谁见到他,都得客客气气的。
原飞霜没有卑躬屈膝,对赵佶的态度一点都不好,甚至颐指气使,几乎要命令他给自己做事了,赵佶却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很喜欢他这样,简直就像喝了迷魂汤似的。
蔡京不难看出其中的缘故,原飞霜昨天还用这张脸把他哄得高高兴兴,不然他也不会主动把原飞霜带进宫。
他们的目的确实达到了,原飞霜虽然没有官职,但是蔡京有实权,他把权力交到原飞霜手上,赵佶绝不会反对。
只是,蔡京本想培养年轻的亲信,未来做自己的左膀右臂,和诸葛正我抗衡。现在看来,还不知道会培养出个什么玩意……
蔡京很无奈,不过想到他师兄的为人,心底放心了不少。
蔡京:“飞霜啊,你以后还是留在六分半堂做事吧,跟你师兄做个伴,也好替他分担一下。”
原飞霜:“六分半堂里没有眼色的人太多啦,他们一个个,看我的眼神全都很恶心。我讨厌这些人,一点都不想跟他们共事。”
蔡京有些纳闷:“谁敢对你无礼?”
原飞霜模样不错,虽说无法生育,可他终究是个男人,六分半堂若是有几个人好男风,相中了这位小公子倒也在情理之中,可是总不能所有的堂众全都喜欢男人吧?
原飞霜:“全部。”
蔡京:“……”
原飞霜见他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关切地问:“相爷,你是噎到了吗?要不要喝口水?”
蔡京仍是一副诧异的样子:“你说的都是真的?”
薛沉:【好失望,还以为能用一下海姆立克急救法。】
系统:【他也没吃东西啊,怎么可能噎到。】
薛沉:【我当然知道他没噎到,就是有点可惜,他反应再慢一点,我就上手殴打了。】
系统:【……】
“我干嘛在这种事情上说谎。”原飞霜烦躁地说,却是微微皱眉,温柔深情的眼眸中带上了几分忧郁,语速比平时快了些,声调微微上扬,那种雌雄莫辨的
质感重了几分,他连忙压下嗓音:“自己过得不好,看见别人有什么难处,就迫不及待地凑过去关心,显得自己多厉害似的。”
蔡京:“再怎么说,这也是关心,他们没有恶意。”
原飞霜:“可我就是讨厌嘛。相爷,你这个年纪,应该早就不再老当益壮了吧?如果有人敢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你……”
蔡京气的一拍桌子:“原飞霜!”
原飞霜笑着说:“你喊这么大声做什么。”
蔡京:“你简直……这种事情,你怎么好说出口的?简直有辱斯文!”
原飞霜:“可好些人,平日里都是这样对待我的。我不过才说了一句,相爷就生气了,他们那样当众说我,用恶心的眼神看着我,我没有杀了他们,就已经是菩萨心肠了。”
蔡京慢慢冷静下来,明白了原飞霜的意思:“从即日起,擢升你为六分半堂第十四堂主,所有人手,皆有你自己亲自挑选,我看谁还敢看不起你。”
原飞霜:“那我要让雷损做我的手下。”
蔡京深吸一口气,他一向觉得自己的身体很不错,现在有点不确定了。
蔡京喝了口水:“雷损不行,他是六分半堂的总堂主,职位在你之上,怎能听由你的差遣?”
原飞霜柔声:“相爷这么说,我是十四堂主,前面还有十三个堂主都不归我管,我听闻六分半堂还有什么替补堂主,什么高山流水堂,有这么多人在前面压着,我这个十四堂主做得还有什么意思?”
他来到起身来到蔡京这边,奉上了一杯茶:“相爷,我不要做十四堂主,要做就做个大的,我肯定能做好的。”
蔡京被他这么撒娇,心中舒坦了不少:“六分半堂自有一套规矩,让你做十四堂主已经是破例了。你年纪轻,资历浅,难以服众。等你磨炼几年,自然可以晋升。”
原飞霜一把夺回他手上的茶杯:“你不答应,我就去找官家,官家比你这老头好多了,他肯定会给我最好的。”
说完他就要走。
这真是赵佶能做出来的事。
蔡京可不敢再让他出现在官家面前,连忙拦住他:“好好,我答应了。”
原飞霜弯了弯眼睛:“多谢相爷。”
蔡京思虑片刻:“那就单为你破例,另设履冰堂,只听我的差遣,专做暗杀刺探的事,就算是雷损和狄飞惊也不能奈何你,你觉得怎样?”
原飞霜:“好。”
蔡京:“只有一点,我的命令,你不可违背,你能否做到?”
原飞霜:“我也有一个要求,你每次派人传信,都要按我的习惯来。”
蔡京:“小事而已。”
两个人达成一致,原飞霜十分满意。
增设其他堂口不是小事,回到府邸后,蔡京命令将原飞霜送回六分半堂,又通知了雷损自己的决定,再由雷损召集全部的堂主开会,把蔡京的决策告知其他人。
身为当事人,原飞霜自然要出席这次会议
。
他站在雷损旁边,笑意吟吟地看着其他十几个堂主。
雷损宣布完他的任命后,那些人过来和原飞霜打过招呼,不明所以地离开了。
狄飞惊留在这里没走。
他在雷损的左手位,深深地低着头,看起来很谦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