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让小八小九管。”马皇后轻声道:“小金儿看着就聪明,肯定能很快就上手,而且我当年不也什么都不会,多做做就会了。”
洪武帝张张嘴,突然一扭头看向木白:“英儿,你说,你媳妇是不是很笨?是不是学东西很慢?”
木白看了看两位长辈,吸了口气闯入战场道:“皇祖母,孙儿这次回来带了几个东南的医匠,我听闻病分南北,太医院的医匠多为北派,您不如试试南派的药,说不定就对症了呢。”
盯着自家爷爷蓦然间热烈起来的眼神,和奶奶不赞成的视线,木白想了想又补充道:“奶奶,爷爷之前答应孙儿了,无论医匠治疗效果如何,都不降罪。”
朱元璋顿时一噎,刚想反驳,对上发妻看过来的视线立刻猛烈点头:“对,没错,不管怎么样咱都不降罪。”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相当咬牙切齿,见发妻立刻露出了怀疑的视线,洪武帝又补充道:“不光不降罪,朕,朕还要奖赏他们,招募他们入太医院,发工资,给他们出书,还,还有……”
他看了眼大孙子,搓了搓发痒的掌心,咬牙道:“要是他们真能将你治好了,朕就下令医者出匠籍。”
在洪武二年明政府就曾经下令,“凡军﹑民﹑医﹑匠﹑阴阳诸户﹐不许妄行变乱。”也就是说一人为医,后代必须为医,而匠户虽然靠着自己的手艺过活,收入也比寻常的农户多,但他们必须承担自身的劳役,为大明官府每月免费打工几日,十分的麻烦。
事实上从洪武十六年开始,他的大孙子就一力坚持以募代替役,并且想要废除匠籍的继承制,但出于管理需要每年洪武帝都要将其驳回。
而现在,为了发妻,洪武帝打算松手了,他有些疲惫又期待得看向孙子:“若他们真的能治好你皇祖母,朕便为医者单独立项,此后医者不为匠,可自由传承。”
虽然是这么说,但洪武帝很清楚,这个口子一旦打开,必然意味着后续许多匠籍者提出抗议、申请乃至于改变他二十二年前定下的规矩,洪武帝最讨厌自己定下的规矩被推翻,但他也清楚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为了发妻,他决意如此。
他的妻,陪他一路从穷困走来,劳心劳力一日都不曾放松,也几乎没有过过舒心日子。
现在他好不容易可以将国家大事交给后辈,可以陪一陪他的妻子,妻子却要先一步而去,这让他怎么甘心。
洪武帝咬了咬牙,握住了马皇后的手,“英莲,算我求你,再试一试,就算是为了我,再试一试可好?”
马皇后抬眼看他,眸光极为复杂,“重八,我真的……”
“我知道你累了,我也知道你扛不动了,但是,”朱元璋咬了咬牙,低下头凑在她耳边道:“你这次扛过去了,我便把皇位交给太子,我和你一起回凤阳,去宿州,一起去种田养牛,再把御花园那些鸭子鹅子一起带过去,到时候哪个臭小子惹我们生气了,就把他们养的鹅子鸭子给吃掉。”
“我们一起春天赏花,夏天摸莲蓬,秋天烤银杏,冬天烧栗子,你眼睛不好,别织布了,反正我们的衣服也够穿,咱现在还没老,还能爬树,英莲啊,算我求你,再试一下,好不好?”
不知是丈夫哀求的话语,还是那畅想中的田园美景实在太过美好,马皇后用力闭了闭眼,将眼眸中丈夫的这几日突然染上霜雪的发丝刻在眼底,最后半是叹息半是感慨得吐出了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