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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2 / 2)

说完,庄岳便轻轻一掌拍在了江玉珣的肩上:“我还当你真的只有一根筋呢。”

江玉珣:“……”

等一等,他究竟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

天子就在不远处,庄岳也不敢多说什么。

他小声叮嘱了江玉珣几句,便加快速度骑马回到了队伍前方。

庄岳走后没过多久,众人便到了家阳渡。

这里的河堤虽未塌,但是周围受灾情况仍不容乐观。

此时渡口附近小村内,有一半村民正在重修倒塌的房舍,另一半则在按照江玉珣所说那样冲洗水井。

见有人来,百姓们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工作。

“……你们快看!那是朝廷的人!”

“好像是……但朝廷的人来我们这里做什么?”

“管他那么多,先去看看再说!”

说着,他们便离开小村,向一旁的河堤边聚集了过去。

禁军并未驱赶百姓,任由他们上前围观。

到了河堤边,被玄印监压着的京兆尹,终于可以开口说话:“陛下您看,这里的河堤真是修整过的!您不信可以问附近村民,臣去年的的确确有派人来这里修整过堤坝!”

怡河受灾地区,主要集中在中下游。

这段河堤相对完整,并没有江玉珣当日巡查时看到的虫蛀、蛇洞,应当是被人补上了。

说话间,江玉珣突然翻身下马登上了河堤。

庄岳想拦也没能拦住。

河风将些许水腥气吹至鼻尖。

同时轻轻托起少年的长发。

江玉珣缓缓俯身,捏了一把土在手中。

停顿片刻,便带着这抔土下堤,走到了众人面前。

他缓缓垂眸,看向被玄印监押在此处的京兆尹。

“你的确修了这段河堤。”

京兆尹如抓到什么救命稻草般疯狂点起了头:“对对!!江大人我真的修了!”

可此刻,江玉珣的眸中竟无一丝温度。

他一点点展开手心,将那抔土露了出来。

末了,沉声道:“可你是用熟土修的堤。”

话音刚落,少年手中的土便被一阵河风吹散。

凡是接触过考古,或是养过花的人,都知道“生土”与“熟土”的区别。

生土深埋地下,它没什么肥力,但质地结实细密,筑堤就应该用这种土。

熟土则疏松、柔软、有肥力,适合耕种却绝不能用作建筑。

少年拍了拍手,面无表情地说:“这些土是大人图省时省力,从附近哪片农田里挖来的吧?也不知你挖土的农田,今年还可不可以继续耕种?”

江玉珣既后怕,又觉得无比荒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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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修堤一事。

在大周,破坏耕地已是足够掉脑袋的大罪。

京兆尹的脸色,当即变得煞白。

……江玉珣竟然能一眼看出这些!

“这……”他结结巴巴想要解释,但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来。

话说至此,朝臣均已明白过来:

京兆尹修堤,十有八.九只是做做样子。

他只零星挑选了几处修葺,甚至就连这几处,用的还是顺手从一边田地里挖来的土!

江玉珣缓缓起身:“你究竟修了几处堤?”

玄印监也在此时将刀搭在了京兆尹的脖颈上。

自知事情已全然败露,京兆尹终于颤着声说:“七……七处,合起来大概十几里地……”

十几里,居然只有十几里……

不远处,百姓终于忍不住怒骂起来,甚至恨不得当场上前将其斩杀。

“怡河长千里,他竟然只修了十几里的堤!”

“此人当真是丧尽天良!”

“家阳渡的堤,也从我家田里挖了土——”

这些声音,通通传到了天子耳边。

玄黑色的战马之上,应长川缓缓笑了起来:“京兆尹这是在为孤省钱吗?只是你这钱,究竟省到了哪里去?”

是啊,京兆尹把钱弄到哪里去了呢?

众人齐刷刷地朝他看去。

可是刚才还在招供的京兆尹,竟忽然合上了嘴。

应长川对此倒是早有预料。

他缓缓抬手,示意玄印监将人带走。

不用猜都知道,定然是押去施刑了。

-

回到行宫休整一番后,江玉珣终于从方才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取下悬在腰间的长剑,仔细看了半晌,又忍不住再上手摸了一摸。

末了,悄悄扬起唇角。

自己今天不但摸了它,甚至还在百官面前拿出了它……真是太值了!

担心意外发生,昨天傍晚预料到自己大概率会被百官围堵的江玉珣,便去找应长川要了“能保命的东西”。

他本只想讨个令牌之类,谁知对方竟然将这把剑拿了出来。

大方,实在是大方!

想到这里,江玉珣又忍不住摸了两把。

应长川没有说何时将剑还给他,但少年思考片刻,还是决定在这个时候,带着周剑离开值房去往流云殿内。

此时皇帝不再装伤病,殿里面也多了些人。

然而进门之后,江玉珣看了一圈,唯独不见应长川的身影。

少年正打算离开,却被守在这里的桑公公拦下:“江大人,您找陛下有事?”

“……对,”少年犹豫一下,走上前问他,“陛下不在吗?”

从怡河边回来后,桑公公便对“身份地位不同以往”的少年换了个态度。

见江玉珣说要见皇帝,想要与他搞好关系的桑公公立刻贴心引路:“陛下正在后殿,我带您过去吧。”

?!

后殿是应长川的寝所,江玉珣在仙游宫待了这么久,还从来没有去过那里。

……也完全没有想过要去!

“等等,要不然我还是——”

江玉珣没有注意到,自己此时正站侧门口。

他一句“算了吧”还没说出口,便已被桑公公带着走入了穿堂之中。

不同于前殿,此处空无一人。

就连脚步声也比别处更加清晰。

江玉珣瞬间将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带到了后殿那扇嵌着莲纹窗棂的殿门前。

桑公公压低了声音:“江大人,您进去吧,我就不打扰您了。”

说完便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不是,你怎么把我一个人丢这儿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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