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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8 章 二合一加更(2 / 2)

好消息是我听从了季瑜的建议,在跳窗的瞬间如同跳出了某种生死轮回。

坏消息是,这个好消息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不敢想象秦晏会有多么伤心。

我真的很怕他会哭。

每当秦晏眼尾发红的时候,我的心就不停地颤抖,既像被扔进了冰渊中,也像扔进了烈火里。

在科考船上的日子比南极的黑夜更漫长,我有更多时间去回忆以前事情,通过回忆,我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在和季瑜几次接触中,他似乎不止一次暗示过我‘不要走门,要走窗’。

第一次是在港城密室逃脱的走廊里,扮作NPC的季瑜忽然出现,他主动跟我搭话,告诉我不要走写着挽联的那个铁门。

他的原话是“江迟,别走门,走这边”,然后,他推开了一扇玻璃窗。

第二次是我拿着他的日记约他吃火锅,当时我说这是我们第一次单独见面。

季瑜说:‘不是的,第一次是在密室,我看到你走错路,告诉你别走门,要走窗。’

第二次,是我眼睛受伤又出去玩被秦晏发现,季瑜告诉我秦晏在大门口安装了红外探测,再一次强调了‘别走门’。

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巧合,那第二次呢?

我和季瑜单独接触的次数并不多,可几乎每一次,季瑜都提到了‘别走门’。

也正是因为他提了太多次,在我双手放在门上的刹那,很快回想了季瑜的话。

【走错路、别走门、要走窗。】

这二个词当时听起来没有任何问题,然而在镁粉爆炸事故那短短的几十秒之间,这二个词却完全改变了我的命运。

我在一万种死于爆炸的可能性中,选择到了唯一的一条生路。

除非季瑜清楚地知晓我曾经因走门而死,否则他为何要这样反复地提醒我。

可是季瑜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为什么要救我?

这世上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千千万万,就像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何我明明已经死过一次,却还是愚蠢而固执地做出相同的选择。

倘若我没有在火场中回头,那此刻我应该和秦晏抱在一起相拥而眠,而不是独自躺在南极洲的科考船上,纠结要不要向他们明言科考船供热系统存在的根本问题。

秦晏,我

想我以后不会再多管闲事了。

我不愿做什么英雄,我只想陪在你身边。

*

人的一生,好像总是在不断打破自己说过的一些话。

这是江迟在科考船上的第四个月。

在此期间,他采用了无数方法试图联系秦晏,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通信信号的南极大陆上,连科考船上的卫星频道只能接通各国研究所。

很显然,无论哪国的研究员接到江迟的传讯,都不会帮助他联系到秦晏,而且会反手送江迟一副手铐。

科考船虽然有互联网网络,但受到加密保护,连接的是某个研究院内网,无法登入任何通讯软件。

觇决说,这是为了防止科研机密外泄。

江迟也不知道觇决他们在研究什么,但极夜季节的来临为他科考队的工作增加了很多难度。

每年自6月22日起南极开启极夜,整片南极大陆日夜笼罩在黑暗之中。

科考队的野外考察变得更加危险。

空寂的雪地、遍布的冰川、多变的恶劣天气......

8月25日,觇决和另一名研究员到距离站区两小时路程的地方安装高频雷达,去了一整天,最后却无功而返。

安装失败的原因非常离谱——

工程师给他们的雷达是坏的。

那位工程师对此给出了很多解释,但觇决一个都不想听,他和工程师大吵了一架,回来找到江迟抱怨。

觇决是小孩子脾气,生气时非常挂脸。

此刻他满面怒容,在江迟房间里踱来踱去,最后一拳打在枕头上,他把枕头想象成那位工程师的脸,提拳疯狂捶打。

江迟靠在墙边,静静看着觇决发疯。

觇决对江迟的无动于衷表示深深地谴责:“我们需要安装雷达的地点,需要穿过一段格罗夫山地区,那里到处都是冰缝,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南极冰盖上的冰缝大多深达上千米,下面是看不到尽头的万丈深渊,在极夜天气穿行过去危险极大,也难怪觇决这么生气了。

江迟对此表示爱莫能助。

他已经打定主意不多管闲事了,只能在言语上对觇决予以安慰。

觇决烦得不行:“一想到明天还要和这个蠢货搭档我就恶心,我都怕我路过冰缝时忍不住把他推下去。”

江迟忍不住笑道:“不涉密的话,你可以把设备拿过我先看看。”

觇决郁闷道:“安个雷达有什么可涉密的。”

江迟脾气很好地说:“那好,我替你检查雷达能不能启动,如果还是坏的,你就把雷达直接扔他脸上,省得在我屋里捶枕头出气。”

觇决皱了皱鼻子:“你少看热闹不嫌事大,我可告诉你,高频雷达一天装不上,返程时间就得拖一天!”

江迟:“......”

一听装不上雷达影响返程时间,江迟瞬间把什么‘不管闲事’之类的东西抛到了脑后。

江迟立刻说:“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半个小时之内绝对装好,返不返程的无所谓,主要是不能耽误你们任务进度。”

第二天出发前,觇决专门检查了高频雷达有没有问题。

查验过后,他正准备出发,江迟却拽住他的帽子把他拽了回来。

“转换器接头换一个。”江迟从设备背包里拿出转换器,扔进那位工程师怀里,用英文说:“欺负小孩没意思,而且你的手段也太低级了。”

一大早,几乎所有工作人员在岗,听了江迟的话都不由看向那位工程师。

那位工程师的脸瞬间又红又白,满脸胡子都挡不住。

觇决发现大胡子居然又给使绊子,气得跳起来就想跟他吵一架。

江迟单手按住觇决,从大胡子助理那里接过完好的转换器,托着觇决登上了岸。

觇决刚开始还边走边骂。

但很快,他就没力气骂人了。

他们用了两个小时走到安装点,江迟用了28分钟把高频雷达装好,效率高的让觇决啧啧称奇。

返程时,天空忽然飘起小雪。

片刻,雪越下越大,风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觇决埋头往前走:“还好是跟你出来的,要不然现在肯定装不完设备,这种天气太可怕了......江迟,你怎么会安装高频雷达,还能一眼就看出转换器有问题?”

风很大,江迟单手拽着觇决往回走:“我也是学工程的。”

觇决大吃一惊:“啊?你也是工程师?”

江迟严谨地说:“我还没有毕业。”

觇决一连发出一串的‘卧槽’:“你这么厉害,比我们那工程师看起来牛多了,要不要加入我们科考队。”

江迟拒绝道:“算了吧,你们这科考队一考察八个月,我受不了,等我回去我媳妇都该跑了!”

觇决被江迟逗得咯咯直笑:“江迟,你这样够义气,我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江迟顶着风往前走,手上还拽着个觇决,体力消耗巨大。

他说:“我现在不想听到除了风雪会停以外的任何消息!你最好少说点话保存体力,如果我们不能在极端天气降临前回到科考船,那么以后这片冰川就要以咱俩尸体命名了。”

觇决走在江迟后面,每一步都精准地踩进江迟的脚印里:“我不知道今天的风雪什么时候停,但是我知道下周有德国的直升机来送物资,或许你可以跟着直升机先回到德国去。”

江迟猛地停下脚步:“你说什么?”

觇决笑嘻嘻地问:“这个消息够好吗?”

江迟激动地抱了抱觇决:“当然了,觇决!我真是太激动了!”

在得到这个消息后,江迟就像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感觉全身有使不完的力气,以惊人的体力穿过风雪,将自己和觇决平安地带回了科考船。

*

次日,江迟乘坐直升机离开了南极洲。

因为他是从科考船下来的,循例有两个星期的脱密期,在这两个星期中,德国联邦宪法保卫局对他的身份进行了严密核查。

核查期间,江迟还是没办法和外界取得联系。

江迟是华国人,又曾在美国就读研究生,这样的履历很值得引起保卫局的重视。

结果他们查来查去,不仅没查到任何可疑之处,反而发现江迟在美国居然是个国民英雄:他以一己之见将镁粉爆炸事故的危害控制在最小,挽救了无数救援人员的性命!

负责核准江迟身份的女秘书被感动得眼泪汪汪,握着江迟的手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串德语。

江迟也一句也没听懂。

女秘书改用英语说:“我丈夫就是一名消防员,大多时候都是我们公职人员在保护民众,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你作为一个普通民众,竟然在知晓危险后还返回二楼,将现场存有镁粉的消息主动告知......你真的很伟大。”

江迟听得一头雾水。

他还不知道自己的事迹当时在美国传得沸沸扬扬,至今仍能在媒体公众号和INS上查到很多相关报道。

这对江迟而言太社死了。

在确认江迟并非间谍后,保卫局帮助江迟联系了华国大使馆,大使馆与国内江迟户籍地民警核实过身份后,将江迟接了过来。

获得通讯自由后,江迟第一通电话就打给了秦晏。

奇怪的是,秦晏的手机居然无法接通。

江迟又给家里打了电话。

江父江母早就接到了派出所的消息,一直悬着心,直到听到江迟的声音,才相信他们的儿子真的还活着。

江母在电话那边一直哭,江父不怎么说话,声音也微微哽咽,说:“回来就好。”

江迟很关心秦晏的消息,挂断电话后又给他哥打了一个,让他哥帮忙联系秦晏。

江沨说:“可能比较困难,自从你出事以后,秦家和江家的关系闹得很僵。”

江迟很诧异:“为什么?”

江沨:“你还不知道咱妈的逻辑吗?如果没有秦晏你就不会出国,不出国就不会参加那个项目,不参加那个项目就不会出事,这都连带关系,根在秦晏身上。”

江迟叹了口气。

江沨又说:“而且你出事的时候,他也没有第一时间联系我们,足足过了一个星期我们才知道。”

江迟下意识替秦晏开脱:“这怎么能怪他呢?那只能怪事故调查员没通知我亲属,你看大使馆就只认直系。”

江沨无奈道:“你知道出事需要通知直系亲属,为什么在紧急联系人上面写秦晏的名字?”

江迟:“......”

他小声在心里反驳:秦晏是我配偶啊,只是没来得及领证而已。

*

几经辗转,江迟终于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半路上,他迷迷糊糊睡了一觉。

江迟梦到了和秦晏初次见面的场景。

在这场梦中,江迟是一个旁观者,他既没有想要救季瑜,也没有去带走秦晏。

灿烂又模糊的阳光下,婚礼顺利地举行下去。

在梦里,江迟不记得自己和秦晏是情侣,就像一个普通的宾客一样,还傻了吧唧地在那里鼓掌。

当梦到秦晏和季瑜交换戒指的时候,江迟隐约听到一阵哭声。

他不知道这阵哭声从哪里来,寻思谁这么晦气,怎么还能在人家婚礼上哭呢?

很快,江迟发现这阵哭声并非来自梦中,而是梦外。

梦外的自己在哭。

江迟倏然惊醒,看到周围的人都用看精神病的眼神看他。

空乘半蹲在地上,低声用英文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江迟尴尬地轻咳一声,说不需要。

自从做了这个梦,江迟心里就沉甸甸的,也睡不着了,就望着窗外的云朵发呆。

这是江迟有生以来最长的一段旅途。

这一刻,他既渴望重逢,又害怕重逢。

他怕秦晏太高兴,也怕秦晏太伤心。

在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江迟很怕秦晏一直想着他,停在原地不肯往前走;可现在,他又怕秦晏已经接受一切,真的往前走。

因爱生忧,因爱生怖,纵使江迟对自己与秦晏的爱情深信不疑,可仍忍不住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