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迟,判官立刻带着楼起笙去找了谛听。
谛听乃地藏菩萨的坐骑,原身乃是一条白犬,随主坐化后,各族感其忠义,又为贺其修成,纷纷赠像,因而,谛听的法身集虎头、龙身、狮尾、麒麟足等于一体。其中麒麟足为麒御代表麒麟族所赠,这正是楼起笙所说的双方渊源所在。
谛听向来随地藏菩萨深居简出,原本正懒懒地以法身趴在地上憩息,听闻判官带客来访,还未睁眼见到,心中已经先分明,缓缓掀起眼皮的同时,发出自带回响的超级低音炮:“麒御王,未曾想,还有再见的一日。”
说是说“未曾想”,可楼起笙知道这是假话。
麒凯所说的话有真有假,曾说他与龙飞暗中联合麒御生前好友帮忙偷渡麒御的残魂,这话确实是真的,而且谛听便是其中一员。而谛听的参与,很难不让人怀疑其实是地藏菩萨默许的。
此时见到阔别千年的故麒,当年那场静默而规模宏大的拯救行动的成果就展露在眼前,谛听很是开怀,能洞察一切的智慧眼眸凝望着楼起笙,充满暖意。
故麒虽也开心,却顾不上寒暄,径直说出自己的来意。谛听可听取生灵的心声,也就是说,他可以通过倾听麒凯的心声而得到线索。
“唉,一别数千年,再见不成想是如此境况。”谛听沉沉地叹了一声长气,然后道,“我与槐玉也有过一面之缘,如此也算因果了缘了。去吧。”
“有劳!”楼起笙感激道。
谛听随楼起笙、判官隐藏气息来到麒凯不远处,一番凝神倾听,神色越来越凝重,看得楼起笙眉心直跳。一旁的判官亦悄然握紧了手中的笔,十分紧张。
待了,谛听摇了摇头,道:“知道了去处,也找不到,找到了,也去不成。”
“什么意思?!”楼起笙几乎与判官几乎异口同声地问。
谛听懒看判官,只看楼起笙,声音如在空谷回响,慢慢地道:“槐玉此刻正在归墟旁的一处妄境中,你自知妄境乃妄心所生,虚妄不实,只有生出此心者方寻得到、入得去,否则这妄境于生灵而言便只是海里的一滴水,谁也不知是哪一滴。即便你将渤海之水都倾倒干净,勉强找出来了,非生出此心者同意,你也进不去。”
“难道别无他法?!”楼起笙急道。
谛听静思了片刻,道:“有是有,法子却不在你,而在槐玉。他身处妄境之中,若能引来天雷劈打……天雷倒是能进得去。”
楼起笙两眼一抹黑:“他得在那里面干什么才引得了天雷劈打?再者说,若天雷真劈进去,他还有命么?!”
可就算他急也没用,谛听也没办法。
楼起笙略一作想,越想越怒,望着不远处麒凯的眼中赤红,满是冰寒的杀意,手已用力握住剑柄,指尖泛白,剑身微颤。他冷声道:“我若就此杀了他……”
“不可。”判官立刻道,“且不说他此刻用的是槐玉的肉|身,这倒好说,大不了我再寻机会偷偷塞槐
玉去投胎——”
谛听:“咳,咳。”
他并不想管判官这档子全地府都知道的荒唐事,可他不能撒谎,若哪日谁问起他来,他就不得不说。可若照实说了,委实少个义字。与其让无辜的他两头为难,不如一开始就别让他听到。
“……”判官声音一顿,平静道,“那个不说,只说,麒凯若是一死,难说妄境会否随他消弭于世间,那身处妄境之中的槐玉岂不……”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楼起笙闭上眼睛,反复地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手指渐渐放松,最终他松开了剑柄,再睁开眼睛时,眼底恢复了黑白分明,面色沉静。
他朝谛听和判官抱拳道:“今日多谢,来不及多说,待事后我再携槐玉前来重谢。”
“不要重谢。”谛听幽幽道,“我今日帮你之事不能流传出去,否则来找我听心者繁多,我不听自然得罪他们,若听了不该听的,也没好处。”
楼起笙有一瞬间的哭笑不得:“我明白了。既如此,这样的恩义我只记在心里。”
“足够了。”谛听说完,缓慢地转过身,悠悠然离开。
楼起笙朝他身影又作了一揖,然后看向判官:“若实在无法,我只能先带麒凯离开,拖延时间,以图良策。”
判官点了点头,宽慰他道:“槐玉今生寿元还长,你不必过于担忧。一般而言,生死簿不会出错。”
“我也希望如此,可……”楼起笙长叹一声,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朝他抱了抱拳,转身之时已收敛好复杂悲恸的情绪,似换了一副面孔,现身朝麒凯大步走去,“阿宝!”
麒凯在圆圈里倒是一直维持着cos状态,此刻转头看向楼起笙,担忧又关切地问:“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