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旋见从外界入手入不了手,开始消息轰炸我。
从电话到短信到电子邮件到这里那里那里这里,他来一次骚扰信息,我就拉黑他一个号。
他假装自己很崩溃,歇斯底里地问我究竟要怎么样才肯原谅他、相信他。
我还想问呢,问问他究竟要怎样,他才能当我不存在,就当我们都不知道世界上有过对方这个人。但我甚至都不想为了问这个问题而搭理他。
当然,也不排除他是真崩溃。
毕竟他是个神经病,在别人面前要伪装上流社会好形象,而在我面前反正是早就暴露了狰狞真面目,可以尽情地朝我释放变态恶意。现在少了我,他发起疯来都不方便了。
ButSo?关我屁事。
我再一次拉黑钟旋,起身离开书桌去洗手间,但在经过客厅的时候被钟齐昊叫过去了。
我走到茶几边,隔着一点距离与坐在沙发上的他对视。
他这人甚至不跷二郎腿的,这是我这段时间暗戳戳观察发现的。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他的腿又长又直,条儿特顺。
现在他坐在沙发上,并没有特意紧绷身板,明显挺休闲惬意,却不显懒散,而是一种松弛自然的仪态。
“钟旋那些人,最近找过你吗?”他问我。
以前他就问过我这事儿。
他不在的时候我基本不会出门,就算出门,都带着保镖,而且只在小区里转转,钟旋和于振邦根本找不到破绽,就只能在线上纠缠我。
那会儿他问我,我就是这么跟他说的。他让我别理那俩神经病,直接拉黑就好。我说好的。后来确实也是这么做的。
他在那之后就没怎么问了。他不问,我就算再收到了神经病的骚扰,没主动跟他说。
于振邦碰壁了几回,没再来找我,可能老男人的自尊心就是如此阳刚脆弱。
钟旋毕竟是个年轻人,而且变态程度相对更深,因此一直在坚持不懈地换号坚持。但我只需要轻轻抬动我平平无奇的手指按两下就拉黑了事儿,没必要特意告诉钟齐昊。
一方面,我这么多年来都是独自面对和处理任何的事情,不习惯主动求助;另一方面……
这段时间,确切来说是自打雷雨那夜过后,钟齐昊尴不尴尬我不知道,反正我很尴很尬。果然雷雨这种场面、这个词儿就是天然绑定了狗血。
此刻,他既然问了,我想了想,还是如实告诉了钟齐昊,说就在刚刚我心无波澜地又拉黑了钟旋的一个号,让他放心,这对我造不成什么影响。
“那就好,明天你就高考了,你这么重视它。”他没多问,语调平淡道,“我让人去接你娘了,差不多你考完就能见到她。”
我一怔,犹豫了一下,嗫嚅道:“她若不想来……就算了,别逼她来。”
我不傻,当然知道我妈当初是为了我好,为了我能接受更好的教育资源,将来有好前程,所以我并不恨她。只是……只是我
有PTSD。我不敢见她。
我明明知道她肯定心里一直惦记着我、想见我,可是,小时候我只要跑回去找她,她就打我骂我斥责我。
虽然我清楚地知道原因,知道她是身不由己、口不对心,如今回想起来却依旧害怕得紧。这甚至成为了一种生理反应,而不仅仅是心理反应。
何况,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我都再没见到过她。我对她几乎唯一的消息来源就是于振邦,于振邦会不定时和我爷爷奶奶联系。
我中考前一个月,于振邦语气复杂地跟我说,据我爷爷奶奶说,我妈在跟村里一个男的眉来眼去搞暧昧,说不定是想跟那男的过去了。
他复杂肯定不是因为舍不得我妈。
在他眼里,我妈是个早就跟他撕破了脸的乡野泼妇,心里肯定巴不得我妈早点跑路,以防日后再纠缠他。
可他仔细一寻思,我妈跑了,就没有这么好使的保姆了,到了那一步,他若不把我爷爷奶奶接到城里来照顾,岂不是孝子的人设就立不住了?
可他又哪里真的是孝子呢?不过是在能慷我妈之慨的时候才孝一孝罢了。
所以,我妈可能跟人跑了这件事儿的利弊,他一时之间权衡不出来。
他知道我心里一直记挂着我妈,所以他总会告诉我关于我妈的消息,希望能刺激我主动滚出他现在的家、回去家乡。
我妈和人暧昧这事儿,他在我中考前告诉我,我想应该不是巧合,而是他故意的。
他希望我中考失利,这样就灭了心气儿,说不定万念俱灰之下就滚了。或者我一着急都不考了,直接跑回家乡求妈妈不要跟别的男人跑掉不要我。
他打错了如意算盘。那个消息对我没什么负|面|影|响,甚至该说,我还挺高兴的。我多希望我妈能不为了我继续给他爹妈当免费护工啊。
我当即连夜奋笔疾书给我妈写信问男方什么情况,跟我妈说如果对方不是我爸这样的渣男就赶紧改嫁吧!
在那之前,我给我妈写的信都如同石沉大海,我妈从来不回,都不知道她收没收到,我只能自我安慰说我妈不会写字罢了。
这次我收到了回信。看字迹应该是我妈找人代写的。
她在信里臭骂了我一顿,说她怀疑我没有好好学习,肯定是又皮痒了,少听于振邦瞎掰,好好学习,不然她就去跳河。
艹,于振邦这个刁民害朕。
后来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我妈终究还是没舍得下我。
如今……如今钟齐昊要接我妈来……我妈会愿意来吗?不知她现在和我记忆中的模样有了多大的变化。当初她为了不让我想她,把我手中她的照片抢过去撕了。
我正玉玉,钟齐昊岔开了话题:“今天差不多得了,不靠这一晚,早点休息。”
我应了一声:“嗯。”
然后我俩对着沉默了一阵,我没动弹,他也没。
我不知道他看着我的时候在想什么,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在想什
么。
半晌,他开口问我:“还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