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宿本来是想纹在腕骨上的,但是看了眼那里薄薄的一层皮肤,又没敢下手,于是决定纹到脖子下方,锁骨下面大概一厘米左右的位置。
纹身师把图案打印下来,将图案贴到了信宿的身上,等到颜色印干上去,两只蝴蝶的轮廓就出现在他过于白皙细腻的皮肤上,极为漂亮。
纹身师心想:……这皮薄肉嫩的,纹的时候估计会很疼。
正规的纹身店在过程中都不会打麻/药,否则可能会造成大规模的皮损,甚至有更严重的后果,就算顾客有这方面的要求,纹身师也不会提供相应的服务。
信宿作为一个理论经验非常丰富的颅内纹身爱好者当然知道这件事,这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他直挺挺躺在椅子上,看到纹身师手里拿的纹身针,上面细细密密的针头,信宿的瞳孔轻轻缩了一下,无意识的咽了口唾沫,又有些不安似的看了载川一眼。
林载川本来站在纹身师的后面,遇上他带着求助意味的眼神,便走到了纹身台旁边,让信宿握住他的手。
信宿的手温度很冷,带着一点莫名的湿意。
纹身师用消毒斤擦了擦他皮肤上多余的图案颜色,然后拖过椅子正式开始纹身。
嗡嗡的声音响了起来——
第一针刚打进去,那针还没来得及开始操作,信宿的身体就剧烈抖了一下,眼眶登时就红了,针头快速在皮肤里穿刺带出一行细小的血珠,沿着皮肤的弧度往下流,很快被擦拭干净。
信宿攥紧了林载川的手心,忍着痛没叫出声,但是眼皮往下一眨,就有一串的眼泪顺着长长的睫毛淌了下来,那是生理性控制不住的反应,看起来可怜极了,好像是一块在粘板上被刮鳞的美人鱼。
林载川一直观察着信宿的反应,这时打断道:“等一下。”
纹身师不明所以停下了动作,往上一看,才发现这位客人竟然掉小珍珠了,眼眶红彤彤的。
锁骨位置的皮肤确实对痛觉很敏锐,薄又遍布神经末梢,以前客人在店里直接嗷嗷大叫的都有,但是能疼成这样的也……
不多见。
林载川在他身边轻声问:“小婵,还好吗?”
信
宿哼唧了一声,颤着吸了一口气,声音都虚弱了:“呜呜。”
林载川用指尖擦掉他的眼泪:“还要继续吗?”
信宿眼泪汪汪没吭声,不想就这么放弃,可是真的太疼了,跟他当初脑子被砸了一下那感觉差不了多少。
信宿只知道纹身会有明显痛感,但是没想到这么疼。
纹身师的表情稍微有点麻木,这才开始了不到百分之一的工程,这退堂鼓的速度也忒快了点——不过这种事也很常见,闻到一半疼的受不了半途跑路的客人不少。
看这位客人的反应,两只蝴蝶肯定是纹不了了,纹个“半只蝴蝶翩翩飞”吧。
那片皮肤已经肉眼可见地泛红起来,林载川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很疼的话就不继续了。”
信宿往下看了一眼,这才刚刚开始,刚画了蝴蝶翅膀的一小段弧度,差不多是“C”
的形状。
世上无难事,只要敢放弃。
阎王纹身未半而中道崩殂。
中一病的梦想就此夭折了。
他带着点鼻音道:“就画个心吧。”
可以对称再来这么一道弧,能改成一个非常简单的镂空的心形。
美人哭的梨花带雨,纹身师看着也哈特软软,“那我尽量轻点,你再坚持一下,几l秒钟就好了。”
于是本来说好的两只蝴蝶就变成了不到1平方厘米的镂空心形。
纹身师说可以把钱退给他,定金是退不了的,信宿也没有要——他好久没有这样丢人过了。
没精打采走出商场,出去眼睛被风一吹就更红了。
信宿觉得他好像“人设崩塌”了,在温室里养的太久,再也找不回阎王那么冷酷狠辣帅气的人设了!
怎么!
会这样!
他不是故意哭的,但是生理性眼泪也忍不住,感觉到很疼的时候就会往下掉——抬头45°角望天都憋不回去那种。
……上次哭还是脑袋里被打出一个大包的时候。
信宿备受打击,回家了以后也蔫蔫的,听到载川在外面说给他炖了猪皮汤,才从床上爬起来,跑到客厅里吃午饭。
“还疼吗?”林载川问他。
还有点丝丝拉拉的疼,但是因为就两条线,也没疼到哪去。
信宿低头喝汤,嘴硬:“还好。”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问道:“载川,你是不是知道我肯定不会纹到最后的。”
林载川坦诚说:“只是觉得有这样的可能。”
也就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吧。
信宿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纹身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人大概只是叶公好龙,没胆子真的在身上动刀子的,毕竟他那么怕疼,皮肤又娇气。
但是信宿非常想要尝试,他也不会阻止。
试过一次自然就不想了。
要是不让他去纹,他心里会一直惦记这件事。
现在留一个“心”也很好了。
“我本来还想纹上你的名字。”
信宿双手捂着脸喃喃说:“后来我想了想,还是把你放在心里好了。”
林载川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