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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7 章 337(二更+七夕加更)(1 / 2)

孙策入黟山征讨祖郎,重伤而归!

这个消息就算被他的下属有意隐瞒,在黄盖等人迫切地撤出泾县,转移驻军到铜官境内,延请庐江、丹阳、吴郡各地的名医秘密会诊,就连庐江太守陆康都赶赴了铜官后,谁也不会觉得,这是什么孙策进攻祖郎大胜回返的情况。

“阿兄现在是何情况?”因朱然的缘故也被一并接来此地的孙权着急问道。

这消息只怕是瞒不了母亲多久的,总得在惊动母亲之前尽快拿出个救治的办法来。

可这些进去的大夫一个个都在江南地界上有着神医之名,却都一个个摇着头出来,在被他们请到一边暂时不许他们离开的时候,还个个颇有脾气地表达了一番不满,只是慑于黄盖他们武力威慑这才不得不听从安排。

“蛇毒,现在只能确定是这一点。”黄盖着急得额上都沁出冷汗了。

在看到孙策倒下去的那一刻,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后悔,自己为何就是疏忽了那么一瞬,真让孙策遭到了这样的意外。

若只是中箭还好说。

就算真是伤情紧急,也完全还有机会找上长安那边,请坐镇于池阳医学院的张仲景前来走一趟,可偏偏这支扎入体内的箭矢上,并不只有带锈的倒钩,还有毒——

一种暂时没能被分出门类的剧烈蛇毒。

天下之毒蛇何其之多,就算真是有药可解的,只看着其中毒的表现也没法确定门类,更别说是找到相克的救治之法了。

最麻烦的是……

“仲谋啊,这些医者猜测,这可能还不是大汉境内的毒蛇。”黄盖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孙权愕然:“怎会如此?”

一旁的韩当解释道:“那最后一支毒箭出自黄祖之子黄射的手笔,黄祖还在世的时候格外喜欢异域来物,除了那只被人献给他的番邦鹦鹉之外,极有可能还有一批毒蛇。这次黄射秘密回到豫章郡可能就是为了取回这些东西的。”

“提炼毒蛇的毒性相当麻烦,甚至在毒箭造成后的一日若不将其命中目标,就会失去效果,黄射极有可能就是趁着讨逆将军入山中后才开始提炼的蛇毒。”

“而这一次,他真是奔着报父仇不计生死的想法来的……根本不可能给我们留下什么线索。”

在孙策和那些山越人交手的时候,黄射就这么静静地蛰伏在一旁看着,直到孙策前去带回凌操的尸体的那一刻方才射出了自己手中的毒箭。

即便此刻经历了一番激战后孙策还有不少部从在侧,他射出了这支箭矢后他自己也躲不掉,黄射还是做出了这个选择。

事实上早在他带着朱治的头颅找上吴郡四姓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有给自己留有多少活命的余地了。

所以还没等孙策的部下将他给擒获,他就先用随身的短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黄射一死,他们连最后问询的人都已没有了。

除非……

“除非我们能

在山中寻到他还没用完的毒蛇,或许还有机会。”黄盖开口道。

这是极有可能存在的,因为即便是此番步步为营的山越人大概也无法判断,今日就一定是对着孙策下手的最好时机。若不是他忽然选择了带着亲随孤军深入,未必会让人有机可趁。

可这话说来容易,做起来又何其艰难啊。

就连他们先前挟进攻泾县得手的大胜之势攻入山中,都没能直捣祖郎的老巢,眼下孙策重伤,甚至随时会有性命之忧,他们真能怀揣着对孙策的担忧拿下这胜利吗?

那祖郎大概巴不得见到孙策出事,或许等他们攻入山中的时候,仅剩的线索也已经被切断了。

“左一个顾虑右一个顾虑的,等到迟疑完毕人都没了!”

站在角落里的周泰在去年与同郡的蒋钦一道投效到的孙策麾下,因其战如熊虎,孙策对他格外倚重,已给了他一个别部司马的位置。他阴沉着面色听着又一个“名医”给孙策宣判了死刑,忍不住开口喝道。

“张公,我听你一句话。”周泰忽然转向了张昭。

张昭原本并未随军,但在周瑜还身在徐州的情况下,遇到这等决断之事总得有个人出来拿主意的,他便被黄盖令人赶紧找了过来,此刻因行路匆匆,身上还透着一股疲惫之态。

周泰问道:“张公,您觉得我等是否该当进攻黟山,先将祖郎给拿下?”

要周泰这等性情率直之人觉得,他既然在救治孙策这件事上不能为其帮到什么忙,那不如就替孙策去完成这个平定山越的夙愿,说不定他们这边是哀兵必胜,真能一鼓作气拿下祖郎,又恰好能在打上对方老巢的时候拿到什么意外的收获。

张昭却很犹豫。

孙策对他的礼待和交付的重任不会让他在孙策重伤的时候冒出什么转投别处的想法,他只是在犹豫,若是他们在进攻祖郎中遭到了第二轮的损失,会否让山越不仅重夺泾县,甚至选择进攻铜官,到时候孙策所奠定的扬州局面,便真要在一夕之间分崩离析了。

然而还没等他犹豫出个所以然来,忽有亲随朝着此地叩门而入,一进来的第一句话便让众人都变了脸色,“有大量不属于我方的船队朝着铜官来了,对方声称——”

“是大司马的部从。”

船队?

还是乔琰的船队?

去岁乔琰令海船从海陵港口出发辽东,已让江东这边惊了一跳,想到这支船队可能还是凭借着周瑜当年和她交易种田之法送出的人手和技术打造出来的,而海陵这出港口也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落到长安朝廷管控之下的,他们便不由惊叹于乔琰谋划之深远。

而此番她忽然引船队东行,不知为何,闻听此讯之人都直觉,那不是她要开赴到海陵地界上去的船队。

可即便是在场之人已经有了这样的认知,他们也未曾想到,来此的何止是大司马的部从,还有大司马乔琰本人。

这玄裳朱衣的女子为下属簇拥而来,雷厉风行地进入了铜官县的地界。

随同她前来的竟还有原本驻扎在长沙郡的朱儁!

“敢问大司马此番前来是……”

张昭刚代表着此地的孙策从属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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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必多说了,伯符何在?”

“数日前我收到扬州这边的密报,说他不顾周公瑾的劝阻,非要举兵围剿山越。泾县的祖郎比他在此地驻扎的时间不知道要久多少,他此举太过莽撞了。眼下扬州数郡好不容易全部收归在他这位扬州牧的掌控之下,为何要做这等操之过急的举动?”

乔琰这顿疾言厉色的说辞简直像极了长辈对晚辈的训斥,想想她和孙策之间只相差一岁,便怎么听都有几l分滑稽,可若按照二人之间的官职差分,又并没有什么问题。

她已接着说了下去,“周公瑾劝不住他,那就我来劝。他若将个人仇怨凌驾于大局之上,那还做什么扬州牧!”

她眉头微微上扬了些许,“为何如此表现?他人在何处?”

张昭沉默了有好一会儿,这才说道:“讨逆将军中了祖郎在山中的埋伏,此刻身中毒箭,只怕……”

“只怕是有些不好了。”

在听到乔琰那句“周公瑾劝不住他,那就我来劝”的时候,在场之人都不由在心中闪过了一丝想法,若是她能够再早一些前来此地那该有多好。

孙策不听周瑜的劝阻,觉得他有着必胜祖郎的信心,是周瑜在此事上杞人忧天了。

在主从之分和确实没有足够证据的情况下,孙策的这种执拗也很难有人拦得住。

可若是让乔琰来说这件事却显然有这个劝回去的机会。

因为唯有她敢用这句“做什么扬州牧”来对孙策做出警告。

也唯有她,在战略和武艺上都被孙策视为努力的方向。

昔年洛阳初遇,孙策便被乔琰那把两截三驳枪给打中了一次,这大概也变成了他最特殊的体验。

可惜,乔琰还是来迟了一步。

骤然闻听孙策中毒濒危的消息,别说被乔琰说动前来的朱儁,就连这位大司马的脸上都闪过了几l分震惊之色。

但或许是多年间的风浪早已让她不能让自己的神情过于外露,她旋即就已镇定下来了神情,说道:“随军军医是出自池阳医学院的,也先让人看看有没有救治的希望,若还能拖得住,我即刻传信关中令张仲景前来。”

“先带我去看看。”

乔琰的这句话简直像是给原本死寂的氛围中注入了一支强心针。

原本都打算带人前去征讨山越的周泰当即打消了他的这个算盘,在前头给乔琰开起了路,似乎就怕有人会冲撞到这两位贵客。

乔琰也确实是在随队的人员中带了个医护人员,因其本是为了防止亲卫之中的成员和乔琰本人出现什么急症的,在看诊的水准上相当高。

可当此人看了看孙策的情况后,还是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他但凡换一个中箭的位置,并在中箭后得到了妥善的处理,或许还有救治的机

() 会,但后肩这个位置……只能恕我学艺不精了。”

毒蛇咬在手脚上,还能用捆扎绷带阻遏血液流回到心脏,用火炙烤伤口,放出毒血的这些个办法来延缓毒发,在后肩这等距离心脏和头颅都如此之近的地方,还已经过去了将近一日……哪里还有什么阻拦的余地。

这被拔除了箭矢后保持着俯卧姿势的年轻人,面色上一片惨白与赤红,因毒入肺腑的缘故,还表现出了发热的症状。

“我能做的,大概也只有让他恢复些意识,有什么该说的话都说了吧。不过……他不一定能出声。”

乔琰望着孙策从先前意气风发的模样变成今日的濒危将死,心中也不由生出了几l分唏嘘之色。

直到那随军医者将话说完,她这才将目光转了回来。

在抵达铜官县之前她并未跟这医者之间做出什么提前通气的沟通,但对方的这个诊断,却显然是对她而言最有利的。

她垂眸沉思了片刻,问道:“江南地界上可还有什么未曾被请来看过的名医,或者徐州境内也行?”

“黄公覆将军,张子布先生?”

听到乔琰单独点出名来,黄盖和张昭这才从怔楞中回过了神来。

他们本就已经所剩无几l的希望,在听到乔琰带来的医者宣判的那一刻彻底被粉碎了。想到孙策即将面对的英年早逝结局,无论是一度为孙坚部将的黄盖还是被孙策亲自招揽的张昭,都只觉自己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黄盖苦笑道:“若真还有漏网之鱼的话,我们早已让人去请了,哪里还会等到大司马前来。”

她拧了拧眉头,又朝着那医者问道:“若要保住他的性命,你最多能保多久?”

医者回道:“毒蛇之毒,若未能削减其毒性,在两日之内基本也该发作了,眼下的这种便是如此。至多,拖住一日而已。”

这个答案,和张昭黄盖等人请来的医者所给出的答案相差无几l,其中甚至还有说不到半日的。

在没有抗毒血清和清创术的医疗条件下,这种救援无能也实在不能怪罪于医者的本事。

可这一日的时间,绝不够他们将消息送到长安,再将张仲景请来。

华佗就更别说了。毕竟谁都知道,他为了研究域外的病症近来还驻扎在凉州的地界上。

孙权的脸色已经彻底变成了煞白一片。

若非与他同在此地的伴读朱然托着他,他几l乎要摔倒在地。

这句并未有多给他们希望的话,彻底否定了他兄长还能活着的可能。

孙权的目光定定地看着乔琰的背影,希望能从这位在天下间有着无数奇迹传扬的大司马的嘴里说出一句改变结局的话。

但让他失望的是,乔琰只是替他们做出了一个决断而已。

“与其让他沉睡到死亡,我想他大概更愿意跟你们有所交代,”她环顾了一圈在场的人后说道:“请人去将吴夫人即刻接到此地来,我想一位母亲并不希望在自己所看不见的地方失去了孩

子。”

她对着医官点了点头,“动手吧。”

“不行!”孙权也不知道是何来的勇气,忽然在脚下有了几l分气力,在站稳后挣脱开了朱然的搀扶,冲到了乔琰的面前,“若是我阿兄还有救怎么办,让他清醒过来,岂不是那等回光返照之态,交代完了后事便只有送死的结局!”

乔琰俯首朝着面前这个只有十三岁的少年人脸上看去。

在这张尚且稚嫩的脸上还看不出那“碧眼紫髯”的帝王气相,眼下看来,还是个完全没长大的毛孩子。

孙坚死后,有孙策为他遮风挡雨在前,加之他又还是个正在读书进学的年纪,神情中还分明有几l分幼稚的姿态。

“你能救?”乔琰挥了挥手,示意本想上前对孙权做出拦阻的下属退下去。

孙权咬着下唇摇头。

他若能救,也不会是这等无助被动的样子。

“那便不必再说了。”

在这句斩钉截铁的话丢出后,在场之人都清楚地看到,乔琰的目光已经徐徐地转向了在孙策床尾角落里搁置着的那把长枪。

她接着说道:“你的兄长,乃是当世之英雄人物,死在战场上对他而言是一种荣耀而不是屈辱,哪怕对手是祖郎也没有什么区别。”

“英雄之所以是英雄,便是生死之事坦然应对,但唯独有一点,总该死个明白。”

“你若是让他混混沌沌地躺在这里,直到没了呼吸,那才是对他这英雄气概最大的亵渎!”

“说得好!”她话音刚落就听到黄盖在旁应道。

这先后任职于孙坚孙策父子麾下,又亲眼见证了这二人死亡的老将,在眼中已浮现出了一层泪水,但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在每一个字里都并没有因为哽咽而有所犹豫。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支持大司马的意思,救醒讨逆将军。”

“我也同意。”周泰旋即跟上了一句。“将军一定还想跟我们交代两句,我也想告知于将军,那山越反贼,我等必定会为他铲平,绝不让他留有遗憾。”

“我……我也同意。”张昭有一瞬的迟疑,但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他隐约觉得乔琰在这话中说什么“死个明白”像是意有所指,可再细究她话中的意思,又分明只是希望孙策能够将后事交代妥当,不要像是文台将军一般横死于荆州之野,竟连儿子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

“救醒将军吧。”

他说出这句话后,只觉自己先前赶路而来强撑着的一口精气神都彻底松垮了下去。

他原本以为,对着孙策示好后接下孙策对他的招揽,是他在扬州事业的开端,却万万没料到孙策会死在刚刚平定豫章与会稽二郡不久的时候。

他今后又该当何去何从呢?

可眼下显然不是他计较于此事的时候。

他听见乔琰又说了一句:“让人往徐州也走一趟,若是伯符还能撑到周公瑾赶来,也让他们二人见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