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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1 章 251(二更)(1 / 2)

长安,长安……

虽然人人都知道其中怀揣美好希冀的展望之意更重,但当这长安二字被以这等刻画的方式着墨于地的时候,却无端有种让人望之心安的感受。

这是建安元年的春日。

在往来的人群中还有刚从田屯上回返的。

或许是因为长安的气氛和去年相比要好上太多,也或许是因为光从这春日耕作的有条不紊中就可以看出今年的好景象来,又或许是因为长安粮仓在上个月多出的百万石米粮给了人底气,总之这些人的面色上就显示出了几分松弛轻快之色。

写下这两个字的又是大汉的乐平侯。

这就很难不让人觉得,“长安”二字里更有了令来人安之的底气。

“不过这位乔侯的书法造诣,超乎想象得高啊。”

老者刻意从本应该走的东门转道来南门,等到前后停驻观看的人离开后,这才慢慢地朝前走来,停在了这两个字面前,发出了这句感慨。

想到此前弘文馆三字的题字她还专门请自己的兄长来写,他便不免在此时揣摩出了里面的几分用意。

在他身边那位约莫三十岁的男子朝着地上的两字看去,问道:“同为隶书,这二字比起兄长如何?”①

那弘文馆三字出自于凉州三明之一张奂的长子张芝,而此时身在这里的两人,便是张芝的两位弟弟。

二弟张昶,三弟张猛。

若论草书造诣,因张昶与张芝同为翘楚之才又稍逊色于兄长,故而被称为草书之中的亚圣,但若要论他的隶书造诣,天下能与他匹敌之人却相当少。

二十七年前的延熹八年,张昶在西岳华山留下了一块《华岳碑》,此碑也被称为汉隶之中的典范,便是对他在书法造诣上的认可。

听张猛这么问,张昶摇了摇头回道:“评判一个人的书法不能只看两个字的,要知道汉隶之中有三态,笔画方圆,藏锋露锋也未必要尽数遵循一态。我说她书法造诣高明,是因她以铁器落笔,却一气呵成,既有荡气回肠之势,又有……”

他顿了顿方才说道:“又有承载民望之重。”

张猛听着这话不以为意,“兄长这话说的,倒显得那乐平侯年不满二十,却有百年之功了。”

他朝着前头这段一直朝着桂宫延伸的水泥路看去。

他们抵达此地的时候,已经是这条路被铺设落成的三日之后,表层的湿漉景象已经出现了些变化,就连颜色也微有变动。

但又有人在这时提着喷壶往水泥路面上喷洒,以确保其处在必要的湿润状态。

张猛瞧着这从未见过的修路材料,和这种违反常理的加湿举动,不由小声嘀咕了一句“故弄玄虚”。

张昶比起他这三弟年长上不少,耳力已有些坏了,却还是将这四个字听了个清清楚楚,连忙冷声斥责了句“不得胡言”。

一想到长兄张芝的身体并不算太好,自己也已五十有余,偏偏这个幼弟还有一

种拎不清的傲慢,张昶就觉得自己止不住的头疼。

他这个幼弟正生在父亲担任武威太守的延熹六年,如今还不到三十岁。

母亲怀着这个孩子的时候,梦见自己将父亲的太守印绶给佩戴在身上,登上城楼而歌。

父母觉得这是个异象,就寻了解梦人来问询其中的缘故,解梦人说,这意味着她怀着的这个孩子将来也会做武威郡的太守,只不过将会死在任上。②

父亲倒也很心大,一点没将解梦人的后半句话给放在心上,只觉得这个晚生的孩子要继承他安定凉州,戍卫边境的职务。

因彼时的父亲还没被朝堂争斗所波及,随后又因政绩卓著、武功赫赫而被委任为度辽将军,张奂更对幼子寄予厚望,便给他以猛字为名。

——跟他那两位兄长的名字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若只是梦境如此,取名如此也就算了,要张昶看来,张猛本人也自有一派横冲直撞的架势。

“你也不是在凉州长大的,而是在弘农长成的,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一番悍匪做派,”

张昶努力让自己摆出了一副兄长架子,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这里是长安,不是你任职的弘农郡州府。如今陛下统御关中,弘农听凭调配,把你那点傲气收一收。”

张猛倒也不能说没有本事。

张奂尚未病逝的时候,在弘农带着弟子授课,编写成了《尚书记难》,张猛便在一旁作为旁听的学生。

他又有一身勇力,跟着父亲学了不少防身的手段。

但要张昶看来,那所谓的解梦带来的后续影响,几乎伴随着他这弟弟的成长。

就像是在他们前来长安之前,张猛还颇为大言不惭地说道,那河西四郡之中的武威郡目前还没有太守,谁知道是不是在等着他这个命定太守的出现。

那位乔并州在凉州和关中打出的战绩,居然还能让张猛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希望,这让张昶不敢想象,若是他和兄长都相继过世,这个弟弟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所以他不得不以兄长之名勒令张猛随同他往长安走一趟。

在从华阴往长安来的一路上,张昶让张猛留神沿路所见的农耕景况,但张猛却并没当一回事,现在来到了长安,眼见着远比半年前繁盛了太多的国都景象,张猛倒是嫌弃起这条水泥路的故弄玄虚来了。

他这种态度,张昶是绝不敢让他直接去乔琰或者刘虞面前自荐的,否则难保将自己的小命都给玩没了。

张昶心中思忖,想到乔琰在这道路的开端那“长安”二字中所透露出的风骨铮然,便有了个盘算。

他经历过的动乱往事已不在少数,也曾经见过凉州三明相继熠熠生光的时代,正因为有了这个对比,才让他越发确认,乔琰到底是何种人物。

这样的人,绝不会在这个各方博弈的关键阶段,弄出一个毫无用处的东西来。

虽然凭借着张昶的经验,还并不能判断出这个新路到底会变成何种样子,

但并不妨碍他转头朝着张猛说道:“叔威,我想跟你打一个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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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昶朝着这条路指去,说道:“就赌这条路好了,你既觉得此物乃是故弄玄虚,我就赌大司马对此路必有重用之处。”

张猛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对此赌并无不可。

要他看来,一条路而已,还是这种能在上头提笔成字的路,难道还能变成什么传世之物不成?

既然兄长觉得此路有用,那他就赌此物也不过是对方闲暇时候的试验品好了。

也不知道那乔侯是出于什么考虑,才要让“不能在撤掉护栏之前践踏御道”成为一条明文规定的律令。

张猛倒是没打算来上个以身试法,丢了他们张氏的脸面,但这并不妨碍,他觉得这只是让这条路变得更加装腔作势而已。

张昶将他这个无所谓的神情看得分明,也很清楚自己的胞弟到底是个何种脾性。

在没让他亲自看到事实之前,他只怕是没法扭转这个观念的。

他便又补充了一句:“在你我分出个胜负出来之前,你不许去寻什么晋身之阶,老老实实地待在我身边,能做到吗?”

张猛本已打算直接往弘文馆去了,现在却忽然听到张昶对他做出了这样的一道附加规定,表情顿时有些难看。

但张奂过世的时候,他才只有十几岁,还是两位兄长以父亲的身份将他给带大的,他又没有这个跟兄长叫板力争的底气,只慢吞吞地回了个“能”字,便跟着张昶在长安城中寻落脚处去了。

说来也巧,若是这两兄弟发生争端的地方不是在长安,不是在乔琰于这两个月内严防死守的水泥路边,乔琰大概并不会知道,这条在长安城中的大多数人看来都有点莫名其妙的路,居然还能引发一场赌约。

“张文舒和张叔威?”乔琰听到下属来报的消息,本要将茶盏举起的动作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