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知晓?
云棉傻呆呆地看着妈妈,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被风雪灌满所以出现了幻听。
大概是被她傻乎乎的模样逗到,云锦又轻轻拍拍她的后背,转手帮小姑娘把脸上湿漉漉的泪痕擦干净后,这才抱着她一齐朝头顶雾蒙蒙的天空看去。
“早在我踏入登仙境,被接引至浮世大陆之时,我便有所猜疑了。”
云锦似乎在回忆什么,却又很快回神,继续说道:“当日我虽在渡情劫,可修士神识广阔,外间的对话我都听得清楚明了。”
她说完,垂眼看向回神后目露担忧的小姑娘,语气略显柔和了几分:“不必忧虑,此间种种,皆可一剑破之。”
云棉眨眨眼,莫名从此时的妈妈身上看出了几分强势霸道。
云棉突然有点庆幸那些人用团团骗局把妈妈养得情感淡薄了,若非如此,说不定当日渡情劫之时就会因为得知那些糟心事而乱了心神走火入魔。
可妈妈没有,不仅没有乱了心神,也没有同那些欺瞒她的人置气,更没有心生怨怼。
因为妈妈说:此间种种,皆可一剑破之。
什么骗局,什么天道,什么阴谋……在妈妈眼中,都只是可以一剑破掉的无谓虚妄而已,并不值得她为此乱了无暇剑心。
但云锦却又因为云棉渡过了情劫。
这说明在她心中,云棉的份量远比此前百年间遇到的人和事加起来更为重要。
云棉眼睛里还藏着刚才水汪汪的眼泪,此时却又忍不住破涕为笑,眉眼弯弯地凑近用力在妈妈脸上印下一个软乎乎的亲亲。
“妈妈,棉棉最爱你啦~”
爱到爱屋及乌,这么糟糕的一个世界,也因为孕育出了妈妈,变得有几分顺眼起来了。
云锦出关的动静很小,但时刻关注这里的有心之人还是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云棉这半月里都没有离开过这座山巅,因此当她跟随妈妈离开雪山来到剑宗大殿,看到满殿陌生的登仙境强者时,整个人都有点应激炸毛。
小五窝在她肩膀处,蜃兽圈在她手腕上,云空蹲在她头顶,三小只几乎是同一时间感受到云棉心里猛然炸开的不安。
是打灵魂深处升起来的不安。
云锦自然也感觉到了,她微微皱眉,将神色猛然变化的小家伙半护在自己身后。
诛恶剑被师姐带走,此时她手中空无一物,只牵着云棉的小手。
云锦在整个修仙界都很出名,此时看来,或许她在这群登仙境圣尊们的眼中更为出名。
毕竟她是他们精心挑选,期待长成的“替死鬼”。
云锦一眼看出这些人都是各宗各派各大世家的掌权者,除此之外还有浮世大陆上许多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若不是剑宗的正殿够大,恐怕一时间都很难容纳下这些当世顶尖强者们。
其中甚至还有云家的人,以及两张云锦眼熟的面孔。
她的父母。
云锦的目光只在这些人身上平淡地掠过,似乎他们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也掀不起半分波澜。
“不知宗主有何要事?”她牵着云棉,在殿门口停下脚步,遥遥望向上首的宗主。
宗主没有说话。
或者根本轮不到他说话。
云锦询问的话音刚落,她身旁不远处就有一位常年居住在浮世大陆的登仙境中阶强者看似温和地开口:
“此行我们都为庆祝云锦圣尊成功渡过情劫而来,云锦圣尊如今可是当世最年轻的登仙境,想必将来也会是最有希望走上仙路的天才剑修。”
云棉垂下眼,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夸赞妈妈,时光好像一瞬间倒流回那次花灯节的夜晚。
可惜夸赞妈妈的人不再只是为了一根廉价的糖葫芦,而是为了要妈妈的命。
那次妈妈能带着自己和小宁自人群中翩然远离,这一次……妈妈恐怕不能活着走出这间大殿。
云棉攥紧妈妈的手指,目光盯着自己脚尖和脚下大片灵石铺就的地砖,心里的杀意浓烈到即将藏不住。
云锦回握住女儿的小手以示安抚,而后看向当先开口之人,平静道:
“我认得你,常南圣尊,听说你当初渡劫之时险些身死道消,从那以后,就始终躲藏在浮世大陆,就连你的后辈同人比斗丢了性命也不肯下界,如今本尊只是渡了情劫,竟也能劳烦您如此纡尊降贵?”
常南圣尊的脸色阴晴不定,看向云锦的目光几欲生吃了她,却又好似想到什么,转眼间好脾气地笑笑,又是一通恭维却不走心的话。
他,还有殿内其他人,看向云锦的目光,都带着几分高高在上,更如同看待一只将死的不甚听话的蝼蚁。
哪怕云锦此时与他们同等实力,在他们眼中,云锦也不过是被他们养大的替死鬼,一只到了新年即将宰杀庆祝年节的牲畜而已。
如此的自傲,却在短短一个呼吸的时间里,一瞬终结于常南圣尊的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