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耳畔愤怒又委屈的质问,云锦神色冷清地垂眸注视着地上那粒熟悉的棉籽。
光华内敛,灵气尽隐,即便用神识进行探查,也感知不到其中蕴含的分毫生机。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点,回到了五年前她第一次见到这粒棉籽的时候。
云锦不善言辞,她从来就不需要用言语表达什么,自会有人为她备好所有,没人会要求她对谁如何体谅。
而今,一粒小小的棉籽,却任性到说翻脸就翻脸。
分明半刻钟前它还欢欢喜喜抱着她喊妈妈……
将地上的棉籽捡起来。
原本是要再次随手扔进乾坤袋的,可心念微动,不知是想到了五年前的“惨案”,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在短暂犹豫后,她没有再将棉籽放入乾坤袋。
反而捏着棉籽离开宅邸,去外面路旁热闹的摊子上买了一根细长的红绳。
片刻后,棉籽就被红绳结成的图案包裹着,被云锦拎在手里。
她在思考要将这颗棉籽挂在哪里。
手腕,脖颈,还是……
云空看着被悬挂在诛恶剑剑柄上晃晃悠悠的棉棉,整只球在三番五次的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后,终于彻底沉默了。
崽,这妈咱也不是非要不可吧?
谁见过把自己女儿当成挂坠系在剑柄上的亲妈啊?!
你们剑修可真是……逆天!
云棉也沉默了。
她感受着诛恶剑嗡鸣时的隐约欢喜,原本心里那些一点点积攒起来的委屈,都慢慢变成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
生气,想咬人,想打剑,想……
但就算是这样,小朋友也闷闷地跟着晃来晃去晃来晃去,直把自己晃得脑袋都晕乎乎了,也不肯重新变成人形。
直到深夜。
云锦在宅邸中盘膝打坐修炼。
诛恶剑被她横放在月白色的长衫衣角上。
感受到她的呼吸绵长,心神尽皆沉浸在逐渐之中,于是和诛恶剑一同趴在她衣摆上的棉籽轻轻动了动。
云空屏住呼吸。
看着棉籽蹦跶了两下,最后挣脱红绳的束缚,在床上重新化形成白白净净的棉棉小朋友。
她蹲在云锦身边,愤愤地戳了下诛恶剑,又凶巴巴瞪向妈妈。
“你会后悔的!”小朋友鼓着脸哼哼唧唧地放狠话,说完就往床下跳。
跳下地往外走了没两步,又返回身走到床边。
先把看懵了的光球抓起来放自己脑袋上,然后偷偷摸摸捂着诛恶剑的剑鞘和剑柄揣到怀里,最后再瞪一眼妈妈:
“我要离家出走了,等坏人把我捡回去卖掉,你就再也没有女儿了!”
云棉从来都是说到做到,之前就说过的威胁,现在也在很认真地履行。
说完这句话,小朋友就真的转身离开了。
拖着和自己一样高的诛恶剑,一步步气势汹
汹地往外走。
很有骨气的,一次头也没回过。
云空:“……”
光球在棉棉头顶转了个方向,偷偷看了眼仍旧盘膝坐在床上八风不动的云锦,又看看拖着诛恶剑叮叮哐哐走得一点都不安静的棉棉,默默缩起来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也不知道该不该跟棉棉说,修仙界的人修炼的时候,不是真的在睡觉,也不是专注自身,而是会将神识全部放出体外对天地进行感知修炼。
也就是说……棉棉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其实都在云锦的神识笼罩之下,或许比用眼睛看用耳朵听还要更为清晰明了。
云空想说的,可它怕棉棉听完之后恼羞成怒,举着剑到处拆家。
所以短暂犹豫了不到一秒钟,它就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反正棉棉在没文化没常识上吃过的亏,没一千也有八百了,应该不差这一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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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锦的确是眼睁睁看着小家伙化形并光明正大偷了自己的剑离开。
她也是亲耳听到小朋友气鼓鼓的威胁和那句要离家出走被坏人卖掉的话。
看着甚至还没有诛恶剑高的小人儿气势汹汹往黑夜中走去,很奇妙的,云锦不仅没有被威胁的恶感,反而还有些好笑的无奈。
不是说经历了很多个世界吗?为什么行事性格都和外表一样,像极了没长大的孩子?
云锦甚至觉得记忆里自己刚出生一个月的时候,或许都比门外那个气鼓鼓的小家伙要稳重许多。
神识感知的范围中,夜色笼罩下的小朋友已经拖着毫无抵抗的诛恶剑越走越远。
在云棉拖着剑离开宅邸并朝着某个方向径直走去时,云锦眉眼微动,不过转瞬,这间屋子里就已然失去了她的身影。
“棉棉,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云空蹲在棉棉头顶,感受着四下荒芜中潜藏着暴戾血腥的风,有点担心小朋友真的又要跑回去再卖自己一次。
云棉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云空的话,而是皱着小脸,不高兴的把自己费劲吧啦偷来的诛恶剑一下子丢到地上。
诛恶剑懵逼地摔在地上,剑柄连带着剑刃从剑鞘中摔了出来,锋锐的寒刃倒映着天边并不皎洁的月光,狼狈的半点都没有被云锦握在手中大杀四方时的凛然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