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晚站在街角目送着那辆车逐渐消失在来往的车流之中。
始终强忍的泪水也在看不到车子的那一瞬间夺眶而出。
亲自将自己养大的孩子送给别人是种什么感觉?
就好像心脏被人用手术刀一片片割下,就好像五脏六腑都被人用手紧紧地攥在一起又残忍地撕扯拉拽,痛到她难以呼吸,不给她任何喘息的空间,身体的每一寸神经都被蹂.躏撕咬,几欲昏厥,却又始终清醒的感知着每一分疼痛。
车子明明已经驶离很远了,但吴晚似乎总能在人潮间听到女儿声嘶力竭的哭声。
吴晚捂着心脏在轮椅上弓起脊背大口呼吸着,眼泪无声的大颗大颗砸落在膝盖上,站在旁边的人只能隐约听到她哽咽抽痛的呼吸声。
云棉无措地仰头看向妈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难过到好像特别糟糕的吴阿姨。
吴音站在另一边,眼底那一点点微不可查的期颐在吴晚的眼泪中逐渐黯淡下去,她自嘲地笑笑,知道自己想要
在这种时候得到对方关切的眼神就是在异想天开。
虽然一次次告诉自己不要和一无所知的小孩子计较,但重来一世,重新经历本以为早就放下的一切,还是会忍不住嫉妒和委屈……
两辈子,早了快两年,凭什么每一次都是吴昭昭得到最多的爱和不舍呢?
自己明明也是他们的孩子,为什么吴昭昭什么都能拥有,自己却连一声问候和一个目光都需要奢求?
就因为自己是享受了六年的那一个“幸运儿”吗?
可如果有选择的话,她宁愿从来没有到过黎家,没有当过黎音,她宁愿自己从始至终都是得到父母所有偏爱的“吴音”。
命运可真偏心啊……
“走吧,既然都出来了,就吃完饭再回去。”云锦烟目光掠过旁边看似面无表情实则手指都快把掌心掐破,眼里满是委屈不甘的小姑娘,伸手将吴晚的轮椅重新推动。
吴晚不是个特别有主见的人,更何况在云锦烟帮助她和黎家人谈了更为宽泛的条件后,她更是感激甚至依赖对方,因此云锦烟的提议她没有任何抗拒,反而满心沉浸在离开的吴昭昭身上。
吴音站在原地,看着吴晚被云锦烟推着往前走,吴晚甚至没有回过头,应该是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或者是心力交瘁没有余力再来关注到她。
“……”
有那么一瞬间,吴音内心甚至冲动到想跑上前去大声质问吴晚,凭什么黎家人可以那么看重吴昭昭,吴晚却不能同样看重和疼爱一下自己?
同样是找回自己的亲生孩子,凭什么自己和吴昭昭之间的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但她最终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她们走远。
因为她知道这些质问,最终只会化成一把把尖利的刀刃一次次插在吴晚的心上,扎得对方遍体鳞伤,心痛如绞。
因为她和吴昭昭之间差的不是待遇,而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吴昭昭在吴晚眼中,已经成了她和丈夫之间爱情以及生命的延续。
吴爸爸失去了一条命,吴晚失去了双腿,支离破碎的家庭里,吴昭昭是吴晚活下去的支柱和希望。
吴音上辈子讨厌了一辈子的吴昭昭,这辈子已经很疲惫了,现在也没有力气追上去勉强吴晚关注自己这个亲生的女儿,她甚至有种自己又在重复上辈子那段狼藉人生的错觉。
直到一只小手轻轻包住她紧攥的手指,耳边响起小朋友软糯可爱的声音:“姐姐,不要发呆啦,你等下想吃什么呀?我妈妈做饭很好吃哟,我一顿可以吃好大一碗呢~”
她回过神,然后错愕的发现自己竟然被云棉牵着不自觉地往前走,说话间就到了云朵饭店的门口。
“欢迎光临云朵饭店哟~”门口的电子铃声都是特意录制的云棉甜滋滋的小奶音,估计是三四岁的时候就录了,每次听到都会让进来的人听得忍不住软了眉眼。
吴音一抬眼,就看到坐在店里的吴晚,正抬头看着她。
吴音往里走的脚步一顿,在对方带着泪水的目光中,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多了几分紧张的踟蹰。
“孩子……你叫黎音对吗?”吴晚沙哑的声音里还残余着几分哽咽,却还是尽可能平静情绪,温声打破和吴音之间陌生的隔阂。
只是短短两分钟的时间,吴晚却能克制住情绪来照顾到她,吴音知道,这一定是云阿姨刚才提醒过对方。
吴音抿了抿唇,反手牵着云棉走近了两步,而后回答道:“我以后不姓黎了,等户口改了,就跟你一起姓。”
说完,嘴唇蠕动着,好半晌才憋出一声很轻的称呼:“……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