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晚怔怔地看着前方的空气发呆,云棉的声音她听到了,却好似根本听不清内容,入目入耳的全都变得模糊一片,又被染上成团的斑驳血迹,整个世界都变得光怪陆离,令人难以喘息。
云棉抬手摸摸姐姐的额头,有点担忧地皱眉,伸出手把她轻轻抱住,踮脚贴住她泪湿的脸颊,沉默地陪伴着没有再说话。
大人们总是会陷入奇怪的圈里走不出来。
云棉一个小朋友没有足够的力气把他们从圈里拉出来,也不够聪明,不能带他们找到最正确的路线。
所以她只能贴在圈外坐着陪着等着,用声音和拥抱告诉圈里的人:你别怕,不要急,我会陪着你,等你走出来。
重新回到救援点后,这里的幸存者已经比之前多了好多。
云棉被妈妈牵着手,又牵住神思不属浑浑噩噩的季晚,三人绕过拥挤的人群,到另一个入口进行病毒检测。
张凌送他们过来,也发现季晚恍惚的情绪,他暗自叹息一声,又实在不会安慰人,只能拜托云锦书对季晚多照顾一些。
云棉陪季晚坐在商场里供人休息的凳子上,牵着姐姐的手,仰头看着朝两人走来的妈妈。
“妈妈~”云棉乖乖地喊了一声,而后沮丧道:“姐姐好像被吓到了,掉了好多眼泪。”
她是个情绪敏感的小朋友,感知到季晚姐姐的清醒后,其实自己一路上也有点要哭不哭的。
云棉其实不想哭,但看姐姐哭,她的眼泪就有点不受控制。
云锦书了解女儿,见状先摸摸她的头顶,温声夸赞道:“棉棉陪了姐姐一路,已经很棒很厉害了,妈妈都为你骄傲。”
闻言,云棉有点害羞地弯起眼眸,眼睛里闪烁的一点水光慢慢散开,她松了口气,然后坐在一旁听妈妈和季晚姐姐聊天。
“你不用太过愧疚。”云锦书同样握住季晚另一只冰凉发抖的手。
听到她的声音,季晚涣散的目光才一点点慢慢聚焦,飘散的思绪也如同被一根线拽着逐渐扯了回来。
于是那些愧疚、自责、痛苦,也都在一瞬间全部被扯了回来,挨挨挤挤地压在心间,满满当当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看向云锦书,张了张嘴,声音喑哑:“我……不是故意松手的……”
“我知道。”
云锦书在她怔愣的神情中,温声重复:“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那只是一个突发的意外,我们没有怪你,你也别怪自己。”
季晚沉默地望着她,红肿的眼眶中仍旧藏着眼泪,却还是执拗地仰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云锦书。
只因为她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云棉看看妈妈,又偏头看看姐姐,隐约间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于是她用手捧住姐姐的脸,让她看向自己后,也软声跟她说:“姐姐,你不要难过,是那个小妹妹自己要跑过去的,她跑得好快好快,我也没有救到她,两个叔叔都没有救到她。”
不是姐姐一个人的失误,而是她被小妹妹把手咬出血了,是小妹妹先作出的攻击行为和跑向她妈妈的行为,姐姐怎么能一直认为是自己的错呢?
云棉朋友季晚的脸软巴巴说了好大一通话,最后鼓着脸总结:“我们都没错!不然以后谁也不要救了!”
只要一开始不救人,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季晚:“……”
她听着云棉掷地有声极为坚定的话,一时间有些茫然无措。
还能这么反推逻辑吗?
云锦书无奈地拍拍女儿的头顶,没纠正小朋友奇怪又莫名有点道理的乱七八糟三观。
人活着,可不能被愧疚填满余生。
或许她本身薄情寡义,也或许这样的事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总之如果是云锦书处于季晚的位置,顶多为此觉得惊愕复杂,但绝不会任由愧疚折磨内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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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越来越热,商场里的人也越聚越多。
季晚的同学们顶着满身汗水回来休息,几个学生一屁股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全都齐齐舒适地喟叹出声。
“爽!终于凉快点了,我一度以为自己会热死在太阳底下。”
“呼……这夏天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啊?我感觉我的头发都在冒烟快要烧起来了!”
“你那算什么,我一口水灌到肚子里,满肚子刺啦啦的响,吓得我以为是在给自己灭火。”
“卧槽小四,你别太夸张,这都能攀比起来?”
“真的!你看我浑身都晒脱了一层皮!我爸妈要是现在见到我,肯定都认不出来了。”
男生们还有精力叫嚣着热,女生们已经围着这一片坐着发蔫了,一个个眼神空洞的像是灵魂出窍。
季晚拿找来的扇子给他们扇风降热,杜青却注意到她红肿的眼睛,趁着大家都在发呆,握住季晚的手臂准备问问她怎么了。
结果刚一握上,就听到季晚痛得倒吸气,手也下意识抽搐着往回缩了一下。
杜青看着季晚手上的牙印,脸色沉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谁咬的?丧尸?还是有人欺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