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是两室一厅,一个房间是小妹妹的,那另一个就是他的了。
季贻就在他的房间里等着。
她坐在飘窗上,慢悠悠晃着腿,观察眼前的一切。
他像是没有什么爱好,除了桌上放了几本书,没有任何其他会在这个年龄阶段的男孩身边出现的东西。
要知道她跟罗桢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那么内向,看起来无欲无求,自己的房间里也摆着好些悬疑类书籍,那是他最爱的读物。
对了,她一直没有告诉罗桢他是为了什么想不开,头儿说最好别说,既然他已经忘了。
他不需要知道自己曾在父母的严苛对待下崩溃,不需要想起书被撕碎是什么样,他不需要再次痛苦。
季贻认同这一点,所以她也从没问过,那我呢,我为什么会选择这条路。
那祁钦呢,他为什么。
他的卧室一览无余,季贻很快没有兴趣,她也并不想到处翻看,显得很像小偷。
祁钦从浴室回来时裸着上身,带去的衣服根本没穿。
季贻恨自己视力太好,轻易看见他身上的水珠,沿着紧窄的腰线滑下来,隐没在裤缝边缘……
他是有十八岁了,但这样不好,不好。
季贻挪开视线,努力让自己去看他的脸。
祁钦脸色称不上好,跟面对宋夕时几乎判若两人。
眉头一直紧着,像总有化不开的心事,加上眉间那道细微的疤,整个人显得很不好惹。
叛逆少年。
季贻这么觉得。
他打开背回来的那只书包,从里面拿出一个信封,打开,是一沓现金。
祁钦坐在书桌前,开始写信。
季贻察觉到了。
她换到他身边坐下,准确来说是手边,扭过头看他在写什么。
第一反应,很漂亮的字。
宋旸:
对不起,哥没有当面跟你说就做了这个决定,你怪我也好,我不反驳。
这笔钱是哥打工攒的,供你花一阵,以后要是缺钱,就去找你石闯哥江谒哥要,那儿有我的一份,他们知道,会给你。
夕夕身体不好,我带她一起,不给你拖累。
好好学习,然后离开这里。不要被她找到。
照顾好自己,勿念。
祁钦留
季贻歪着脑袋看他写完,很顺畅,像提前很久就打过腹稿。
他把纸迭起,塞进信封,然后跟钱一起,放进床头柜的抽屉。
抽屉一关,整个房间彻底安静,祁钦坐在床边,低着头,季贻看不清他的神色,但觉得闷。
过了一会儿,祁钦终于穿上衣服,起身,去到厨房。
季贻安静地看他关上所有的窗,接着打开煤气阀门。转了好几下,应该开到了最大。
他打开了宋夕的房门,进去看了看她。妹妹已经睡得很香,没有发觉这一切。
祁钦给她掖了掖被角,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躺在床上,睁着眼,像个毅然决然赴死的祭品,自愿躺在献祭的高台。
空气只是闷,还没有一氧化碳的过度侵入,但季贻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去厨房,关掉煤气阀门,让这个傻子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福大命大,又或者误以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在梦里发生。
而不是在这里,看他一点点死去。
但季贻走不动一步。
她有点想接着往下看,接着研究。
或许他会改主意吗?
他接下来会怎么做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这期间季贻听见其他屋子里传来的谈笑声、谩骂声,还有过于忘我的做爱声。
祁钦显然不耐烦,但除了表情不佳外没有别的反应,看着也是早就习惯了的。
这场死亡说安静,但又显得有些热闹了。
他要是知道有人正看着他死,会怎么想。
如果他彻底死了,按头儿的话说,会被直接扔到畜生道排队投下辈子的胎,如果没死全,那就不知道算不算好运气,能跟她做同事了。
就像她和罗桢。
季贻每每对罗桢说,放心我罩着你,你可是我看着死的,他的表情都有点一言难尽。
不过如果这样的话,她又要因为消极工作被罚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祁钦已经闭了眼睛,季贻不知道他有没有睡着,开始心跳加速。
或许该去关掉了。
她已经闻到刺鼻的气味,这对她造不成伤害,但她不喜欢这个味道。
季贻从飘窗上跳下来,刚走两步,房间里突兀地响起手机铃声。
她被吓了一跳。
是的,即使她现在已经是可以吓唬别人的存在,她自己还是很容易受到惊吓。
祁钦醒了,应该也没有真的睡熟,因为他的反应比想象中快了很多。
他接起电话,同那边交谈。
“赵老师?”
“我是。”
他皱起眉:“打架?”
“原因是什么?”
沉默片刻。
“我马上来。”
季贻松了口气。
看来不是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