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灵剑刺破血肉,剑尖却在离心脏还有半寸的距离处停下。
灵山巫咸面上笃定无疑的笑容倏然凝冻。
瞳孔紧缩的昭昭望着眼皮下,那柄已经刺入谢兰殊胸膛的长剑。
她满脑子都是预知梦中曜灵一剑碎他神魂的场景,恍惚许久才确认,那柄剑并没有真的要了他的命。
纵使她做了预知梦,许多事还是朝着原本的轨迹发展了。
比如明诀道人此刻性命垂危,比如容与还是入魔界成为了魔族圣子。
还比如此刻,曜灵最终还是在她面前剑指谢兰殊,再进一寸就能要他性命。
但现在——
为什么停下了?
“师、师尊……”
眼前二十出头模样,在这个小世界应该根本不认识她的曜灵,喊出了她不该喊出的称呼。
她怔怔看着自己手里的剑,像是连自己都讶异,为什么会举着剑刺向眼前的人。
“曜灵!你在做什么!!”
身后传来灵山巫咸疾言厉色的命令,浑身是伤的她与谢兰殊一样气若游丝,但眼中燃烧的火焰却像是能将这世间一切灼烧殆尽。
“杀了天枢道君!杀了谢檀昭!”
听到后一个名字,曜灵猛地回过神来,拔出剑掉转头指向眼前的灵山巫咸。
“想让我杀了我师尊,你做梦!”
灵山巫咸愣了一下,旋即很快反应过来。
这不是这个小世界的曜灵。
曜灵抹了一把脸血,鼻腔里的铁锈味仍然浓郁,甚至连脑子也有些晕眩,但她依然握紧手里的灵剑,挡在了昭昭和谢兰殊身前。
“……原来如此。”
灵山巫咸终于反应过来,暗红裙袍的女子缓缓站起,望向曜灵的眼眸漾着一点笑意。
“你恐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吧。”
曜灵微微蹙眉,手心里出了些汗。
“我不需要知道,告诉我们出去的办法,否则我手里的剑很快就会砍下你的脑袋。”
灵山巫咸低低地笑了几声。
“你确定要杀我?杀我这个与你同出一脉,身上留着同一个祖先的血液的亲人?”
曜灵瞳孔一缩。
“进来这里之前,你看到祭台四周的壁画了吧?那是灵山傩戏,是只有灵山最精纯的血脉才能施展的通神巫舞。”
她摇晃着,朝曜灵走来。
“灵山十巫之中,也只有我与我妹妹宓瑶才会,我本以为你只是寻常的灵山后代,但你竟然也能利用巫舞打开三千世界,这说明——”
“曜灵,你与我们的血脉极其相近,我们才是你真正血脉相连的家人。”
灵山巫咸那张端庄持重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宽厚包容的笑。
“当年灵山遭难,你应该就是那时在混乱中被遗失的孩子之一,说不定你的父母还活着,回到灵山,我一定能替你找到他们,你难道就没有好奇过你真正的家人是何模样吗?”
她说出的每一句话,对曜灵而言都是一种冲击。
她只知道自己或许是灵山的血脉,但灵山百姓何其多,她从没想过自己与灵山巫咸和灵山巫女竟然是血脉极近的亲人。
她更没想过,有朝一日有个人会对她说——能找到她的父母。
“曜灵,应该再想想,自己到底要站到哪边,你真的明白你和你身后这些人站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吗?”
她一字一句,温声细语,带着蛊惑:
“他们是来剿灭灵山的,不只是要杀我,还要杀那些与你素不相识,却本该是你亲朋好友的同族,他们何其无辜?要是旁人就罢了,可你不一样,你也是灵山人,是他们的亲人……”
“我知道你对你的师门有感情,那就不杀你师尊,曜灵,你知道三千世界吗?这里的小世界是真实的,你只要让你的师尊留在这里就好。”
“在这个世界,她会和她的心上人过得很好,而我们那个世界,也会因此而平平安安,这样不是两全其美吗?”
灵山巫咸越走越近,握住剑的曜灵却一直没有动作,仿佛真的被她所说的话蛊惑。
暗红长袍的巫咸红唇如血,徐徐而来,宛如某种行走人间的邪神。
“你也觉得我说得有道理对不对,既然这样,那就——”
剑光清冽,在月色下一闪而过。
“对个屁对!这个臭男人才不是我师尊的心上人!你竟然要我师尊和这个臭男人在一起过一辈子,你简直恶毒!!”
寒冷如霜的剑刃离她的脖颈只有一线距离。
灵山巫咸没想到这个直脾气的小姑娘竟然还会玩这样的花招,面色一沉。
“冥顽不灵。”
话音落下,虚空之中突然泛起涟漪。
灵山巫咸闪身躲开的同时,小腹还是被刺了一剑,但他动作却没有丝毫凝滞,一掌拍在了曜灵肩头,将急于杀她而贴得太近的曜灵直接拍入了那个漩涡之中。
“曜灵——!!”
昭昭试图用藤蔓将她抓住,然而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虚空中的那个洞瞬间消失,只剩被斩断的藤蔓坠落在地。
“本指望让那孩子来给你最后一击,没办法了。”
一直极其谨慎,不肯亲自靠近谢兰殊的灵山巫咸不得不亲自动手,掌中黑雾凝聚,一股磅礴灵力直直朝着谢兰殊而来。
那样强大的灵压,绝不是现在才刚恢复一点灵力的昭昭能够独自扛下来的。
她下意识收拢手臂,准备将怀中人带着一起逃跑。
“你果然,还是不想我死的。”
火光电石之间,耳畔传来他温和嗓音的同时,他轻轻挣开了她的怀抱。
原本连曜灵那一剑都没有躲开的青年,突然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力量,竟召来灵剑,生生接下了那一击。
昭昭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