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我有话想跟你说……”
“什么话?”
师岚烟看了看昭昭一无所知的表情,话到嘴边又打了个转。
……这要怎么开口啊!
就直接告诉她,当初我以为你死了又看天枢无动于衷,所以我一气之下说你怀孕了吗!
要光是这个,虽然尴尬,但也不是无法开口。
更关键的问题是——
师岚烟觉得,天枢道君不仅完全将她的话信以为真,甚至看昭昭身边这两个小徒弟的眼神,都相当诡异。
要是天枢真的将这两个小徒弟当成了他的孩子……
师岚烟头皮发麻,简直不知该如何收场。
“怎么了?”昭昭见师岚烟神色古怪,瞧了她好几眼,“不是有话跟我说吗,怎么不说了?是什么大事?”
师岚烟艰难地张了张嘴,正要解释时,灵山巫女婉转悠扬的嗓音忽而响起。
“云麓仙府真是好大的气派啊——”
带着一众随行巫者浩浩荡荡而来的灵山巫女,眸光不善地望着昭昭的背影。
“不过短短七年,便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破落宗门,摇身一变成了即墨海第一的宗门,还能在七宗合议中坐上主位,不愧是与道君成过婚的妻子,背靠道君这座大山,路都平坦许多,是吧?”
当初琅嬛福地之后,十多个灵山巫者被杀。
灵山巫女又得知了昭昭的身份,这口气早就在心头压了许多年。
这话就连师岚烟听了都替昭昭不服气。
“你这酸气真是大老远就冲鼻子了,背靠道君?且不说人间夫妻和离之后,过错的那一方都得给点补偿,就说当年琅嬛福地你们灵山干的好事,要真靠道君,谢檀昭早死透了。”
想到当年灵山巫女在昆吾暂居的那段时间,师岚烟更阴阳怪气:
“说到靠别人,你们灵山才是最擅此道吧,自家出不了一个能打的修士,全凭着给人当军师借光才混到了如今的地位,也不知哪来的脸在人家云麓仙府的面前嚣张,人家能靠一己之力将即将败落的钟离氏一手扶持起来,换成你,就只能想出一点联姻的馊主意——”
“师岚烟!”
灵山巫女听到最后,终于被激得破防。
“叫我作甚?”师岚烟紧紧挽住昭昭的手臂,冷冷一哼,“七宗合议之日,我姐妹的地盘,岂容你灵山之人撒野!”
一旁的曜灵听到此处,面具后的眼睛都瞪大许多。
这位岚烟仙子骂人的时候嘴皮子也太快了!
昭昭心中又觉得感动,又觉得有些好笑,尤其是见那位端庄高贵的灵山巫女难得气得面红耳赤,心中多少有一点点的解气。
她敛了敛面上过于明显的笑意,道:
“抱歉,岚烟仙子就是这样……心直口快,还请巫女莫要放在心上,我们还有别的事,就先走一步……”
“等一下!”
灵山巫女提高声音叫住了他们。
她朝昭昭走近几步,视线扫过昭昭身旁的两个孩子,冷若冰霜的脸上浮现出一点讥讽笑意:
“灵山的确最擅长借力打力之道,仙子可要小心自己的心爱之物,本就属于我们灵山的东西,想要取回,可是轻而易举。”
牵住曜灵的那只手紧了紧。
昭昭面上却仍盈盈浅笑:
“我记住了,不过我也有一句话要提醒巫女——”
“那处在灵山的洞天福地,离灵山之巅不远不近,我们云麓仙府的弟子可随意出入洞天,灵山若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最好藏紧一些,莫要让人发现。”
灵山巫女瞳孔微缩。
她怎么会——
对上女修那温温柔柔的目光,灵山巫女又心生疑虑。
不,她应该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灵山的秘密?
只不过是听她拿曜灵来威胁,所以才会故弄玄虚地吓唬她罢了。
灵山巫女思来想去,这是唯一的答案。
只不过毕竟做贼心虚,即便昭昭看起来一无所知的样子,她还是背后生出一片冷汗,仓皇转身离开。
师岚烟没听明白两人的暗语,眉头紧蹙地问:
“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吓唬她玩儿而已。”昭昭笑着敷衍过去,又道,“不是要吃我徒弟做的饭吗,我刚吩咐过,他都准备好了。”
谈了大半天,师岚烟确实也腹中饥饿,便与昭昭一道朝内山的膳房走去。
还未到膳房,两人便看到一只墨偃宗的木鸢掠过上空,曜灵和容与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
“是木鸢!好大一只木鸢!”
木鸢在几人的头顶盘旋,昭昭一看便知,肯定是墨陵云上次见两个孩子对木鸢感兴趣,趁着墨偃宗弟子赶来,暂时借了旁人的木鸢给曜灵和容与玩。
不远处,墨陵云冲他们招手:
“要试一下我们墨偃宗的木鸢吗?比御剑更有意思呢!”
昭昭几乎没有表达自己意愿的机会,就被曜灵和容与拽上了木鸢。
巨大的木鸢挥动翅膀,在风中平稳飞行。
修士无论御剑还是御物,都需要耗费灵力,因此不能长久飞行,但这木鸢却由墨偃宗的机关术制成,制成木鸢的灵木本身便蕴含灵力,最适合长途跋涉。
当然,对曜灵和容与来说,骑木鸢飞行的快乐远远大于一切实用性。
“师尊。”
驾驶木鸢在空中翻了好几圈的曜灵回过头,满脸严肃地对昭昭道:
“我改投这位墨陵云师兄一票。师尊你也考虑考虑吧。”
容与也想投票,但他已经被曜灵在空中翻的这几圈,转得双眼发直,脸色惨白,只能在心里默默跟上一票。
坐在瀛洲玉雨上的少年晃荡着腿,眉眼间皆是少年人讨好心上人那种无忧无虑的快乐。
膳房中的天枢道君收回视线。
“火候差不多了。”
同样也被窗外木鸢吸引的钟离舜回过神来,连忙熄火开锅。
浓郁的香气瞬间盈满厨房,钟离舜这些年来除了练剑和协助昭昭处理宗门事务,做得最多的就是下厨,手艺渐长。
只是他没想到,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天枢道君,不是与他切磋剑法,而是被他点拨厨艺。
不过这也很好,钟离舜到现在还有种自己在做梦的感觉呢。
“以前有一位昆吾的弟子教我庖厨可以静心,没想到道君您也擅长此道,看来那弟子果真没有骗我……”
热腾腾的雾气在眼前弥漫开来,这里的每一道菜,都是她爱吃的。
每一个做菜的步骤,因为这些年做过太多次,几乎烂熟于心。
可是——
他抬起头,看向树上那满脸雀跃和期待,可以放肆向心上人表露心迹的少年,
并没有。
他的心,从没有一刻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