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痛苦、悲哀和绝望中,无意识地,复刻了一个“樊醒”。
第二百二十一个孩子就这样拥有了“樊醒”这个名字。
名字是一种荣耀。母亲希望樊醒能像名字的主人一样,聪慧、能干、睿智,总之得符合完美人类的一切条件。
骷髅说得好,是它把话讲得太满了,牛皮吹得太大了,自恋程度已经超越普通和不普通的一切人类了——总之,樊醒实在做不到。
他从混沌中诞生,对一切无知无识,连说话都要安流一点点教导。母亲带他和安流穿梭在各个鸟笼,他饥渴地学习一切:人类说话的方式,人类的文字,人类的相处……但仍旧无法让母亲满意。
“你们的母亲随即察觉,它根本不需要这么多孩子。”骷髅说,“它需要的,只是一个我。”
樊醒一下听了这么多,他麻木得近乎平静:“所以呢?”
“安流和母亲最亲近,它发现那些不被需要的孩子,母亲正打算把它们统统吞噬,让它们回到意志之中,或者成为新的水母。”骷髅说,“以及,为了让我复活,意志可能会牺牲这个樊醒。”
鱼干在骷髅手里挣扎:“……我,我为了……我这么好吗!”它虫子一般在骷髅手中扭动,因自己的善良和伟大而惊讶不已。
安流就这样掳走了骷髅。骷髅对于自己能离开那个枯燥的“鸟笼”感到无比兴奋,它要求安流把它放在一个快乐丰富的地方,人必须得多。但安流没听从。它一心只想让母亲认为骷髅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放弃那些疯狂可怕的想法。
安流不让自己得知骷髅的去向,它怕母亲会从记忆中摄取出来。随手把骷髅扔进一个鸟笼后,安流飞快溜走。
那时候这“鸟笼”里还没有小十。笼主是个坐在麦田里编织花环的老妪。
她和骷髅度过了一段漫长的岁月。数不尽的日月里,骷髅和老妪迎来无数的路过的历险者。“鸟笼”平和、宁静,历险者们喜欢躺在金色的麦田里伸展手脚,听老妪用含糊不清的方言说故乡的故事。
能听懂的只有寥寥几人。大多数历险者只是短暂停留,歇息够了,骷髅和老妪送他们离开。骷髅一直想在更多的“鸟笼”里冒险,但它没有走。它躺在麦田里,麦秆从它的骨头之间钻出来,指向蓝色的天空。
我好像生来就是这里的人!骷髅跟老妪说:婆婆,你觉得对不对?
老妪应了,点点头。骷髅感到一种新鲜的安宁。它盘腿和老妪坐在一起,笨拙地用不灵活的手指学习编织花环,河流叮咚,秋风疏爽,草叶和花瓣穿过它空荡荡的肋骨,仿佛在它不存在的心脏上踩下脚印。
再后来,小十来了。
她带来了安流被惩罚、樊醒盗走深渊手记、母亲愤怒驱逐所有孩子的消息。她当然也知道骷髅的身份,但她不打算告知母亲。夺走老妪的生命后,小十成为了新的笼主。骷髅愤怒又难过,和小十大吵一架。它无力反抗小十,小十把它扔进了普拉色大陆的海洋之中,只允许它每天晚上上岸,逡巡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