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经过的最奇特的一个‘鸟笼’,进去之后就漂浮在空中,你仿佛向下坠落,又仿佛向上升腾。”季春月说,“不会饿,不会渴,就那样一直一直地漂浮着。但不会无聊。无论天上地下,都充满了变化无穷的景象。”
他们无法计算自己在那个“鸟笼”呆了多久,也没有见过笼主。偶然进入,又突然离开,他们甚至不知道笼主是什么人,或者,是不是人。
这些或有趣,或可怕的“鸟笼”,是让文锋和季春月夫妻活下来、并且一次次坚定信念的根据。他们遇到无数历险者,有的人落入“陷空”的年月比他们还要早,但却只在“鸟笼”里呆了一两年。他们意识到,“鸟笼”里的时间完全是错乱的。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有机会回到现实世界,无论在“鸟笼”中过去多久,说不定仍能重返寻找孩子的那个夜晚。
他们是有可能与孩子重逢的。
漫长的旅途中,这种信念被他们故意打磨得愈发冷酷坚硬:必须回去,必须见到孩子。
为此,文锋和季春月都做过在平常生活中绝不会碰的事情。
“只要能回去,我做什么都可以。这鬼地方就是这样,它能让人变成恶鬼。”季春月扭头看姜笑,“……你在‘鸟笼’里生活了多久?”
“三年,一百多个‘鸟笼’。”姜笑回答。
季春月立刻便知道,自己不必多说了。她和姜笑是同类,有一个强大的、支撑自己的执念,让她们在漫长的辗转中不至于放弃。
哪怕心里清楚,这种执念在旅途中已经渐渐变质,成为心结,他们也不允许自己放下。
一旦放下了,便失去了在“鸟笼”中求生的意志。
姜笑不知如何安慰季春月。季春月说得轻描淡写,她任何的怜悯与同情,都显得过了头。
“我常常这样抱他。”季春月作出抱着婴儿的动作,“小婴儿喜欢被妈妈抱着,因为听见妈妈的心跳,他才能睡得着。我老在想啊,他一定是被谁带回家去了,应该也被谁这样紧紧抱着的。”
“小孩有名字吗?”姜笑问。
“文斯渊。”季春月在地上写出三个汉字,“小名取自他的生日,叫久久。”
姜笑心中一震。
“余洲告诉我,他的妹妹也叫久久的时候,我心想,真巧。”季春月小声说,“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救出余洲。我得让他回去,让他找到久久。”
宽敞但拥挤的石头房子里,余洲正躺在柔软的褥子上。
小十缩小了体型,与余洲差不多高,枕在余洲的胸膛上听他的心跳声。鱼干则躺在余洲手里:“据说小孩听着妈妈的心跳,睡觉不会做噩梦。”
余洲:“我不是妈妈。……不对,你怎么知道这种事?”
小十接话:“安流懂得很多照顾小孩的常识。”
鱼干骄傲了:“那当然。你们可都是我照顾着长大的。”
余洲想起久久小时候也喜欢被自己抱着睡觉。她会不自觉地钻到余洲怀里,哭声停止,睡得安稳。余洲心想,原来是这样么?他有些欣喜,又觉得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