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陶当然能听明白姜明的言外之意。

于是瞬间瞳孔地震。

刚开始见姜明半天没都提,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结果居然是在最后等着在。

淦，结果还是被发现了。

但既然姜明没直说，那他也就只好心照不宣地装没听懂了。

反正他在装傻这一点上还是蛮有本领的。

“啊，我……”左陶心里怔然得厉害,却还要强装平静,最后勉强回应一声：“教练，你说得对,辣条确实不是什么健康的食物，我以后一定少吃。”

宋时寒则是没什么反应,他姿态松散地靠着门框，回头淡声道：“以前怎么没见你管这么宽？”

姜明灌了一口菊花茶下火,抬眼瞪他：“我还能管更宽，你信不信？”

宋时寒：“嗯,你还想管什么？”

左陶：“……”

总感觉这两个人话里有话。

气氛逐渐陷入了不可名状的尴尬当中。当然，这种尴尬显然只是针对他一个人的。

姜明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

他刚见左陶满脸死机的神情,本来只是想委婉地提一下,但临时又改变了主意。

和宋时寒不同,在他看来,左陶身上虽然是有几桩前科,但本质上还是个刚毕业的小孩，啥也不懂,被某些人欺负了,搞不好还要往自己身上想问题。

想了想,将话说的更直接了些：“所以。”他敲了一下桌子，打破安静：“你们现在是在一起了，对吧？”

左陶心颤了一下,脸上伪装出来的镇定瞬间裂开。

要命，还是到这一步的。

四周安了几秒。左陶闭了下眼睛，认命了：“嗯。”

本来也没想瞒着，只是就连他自己到现在都还没能完全消化他泡到男神的这个事实，哪还有什么功夫去向大家公开这段关系。

但这会既然姜明这会把话说开了，他索性也就承认了。

反正就这样吧。

破罐子破摔。不管姜明是什么意思，是支持多一点还是反对多了一点，这个恋爱他是一定要谈下去的，革命好不容易成功，他要和宋时寒锁死到底。

“行了，我没棒打鸳鸯的心思。”瞥见左陶的神色，姜明有些头疼地摁了摁额角，将话直接到底：“之前我就说过，咱们队里支持恋爱自由，不会反对你们搞对象。”

左陶松了一口气。

姜明继续说：“但我还是那个态度。基地人来人往的，知道你们热恋期不容易，但也不好随时随地的亲嘴吧？”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忍不住想笑：“还吃辣条，谁这么有才想出这种理由来？”

左陶“哈哈”讪笑一声，默默举手。

被长辈将亲嘴不亲嘴这种事情搬到台面上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的体验，左陶觉得自己尴尬到脚指头都有些发麻。

老天，这都是什么事情啊。

幸好这种尴尬没持续多长时间。

半天见没人下楼，王秋直接一通电话甩了过来。有如见到什么救命稻草，左陶指了指自己的手机，恨不得立刻逃之夭夭：“那什么，我出去接个电话，你们先聊！”

话落，红着脸，捏着手机就逃了出去。

等左陶走了之后，姜明的视线才落在了宋时寒的身上。

“你们现在是怎么想的？”

宋时寒很快反应过来他话中所指，平静道：“你是指公开吗？”

姜明点头，表情稍显严肃了起来。说实话，他确实是挺担心这一点的，宋时寒这个人平时在很多事情上虽然都挺好说话的，但只要是他自己认准的事情，任谁也没法改变。

他向来不太在意网友的声音，从前铺天盖地被骂那么恨，他也没当一回事，一心一意只专注比赛的事情。

但现在时代一直在变化。和几年前不同，随着大众的关注度越来越多，网络也日渐发达。除了比赛之外，网友们对选手赛场下的生活也密切关注了起来，因此也随之衍生出一些周边、代言等等的商业模块。

说的现实一些，俱乐部的运行都是要依赖这些的。

姜明也年轻过，生怕这两个人情绪一上头，直接就上微博公开了。

别的也就算了，他是真的担心最后会影响两人的比赛心态。

虽然网络上现在随处可见CP粉的身影，大家看起来也是聊得很欢快。甚至，个别商业化的战队都会主动由官方打擦边球引导粉丝嗑CP，流量虽然是容易上来，但也多得是玩嗨过头翻车的例子，那都是要遗臭万年的。

所以，左陶和宋时寒要是公开了，电竞圈必然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姜明甚至已经开始苦中作乐了，夏季赛在即，他们在一起的消息要是这时候被传出去，直接能提前带着赛事安排冲上热搜久居不下，或许还能问主办方要上一笔宣传金。

当然，这全是摆烂式的想法了。

姜明自认自己还算是个有情怀的人，对于手下的这些队员，他更希望大家是因为实力而被大众关注，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也能更加长久。

沉默了一会，姜明抿唇道：

“我的意思是，你们现在最好不要公开。没有说同性恋不好的意思，但这种情况就算是发生在异性恋身上，话题度也是要拉满的，更何况你们？”

“知道。”宋时寒从左陶桌边的烟盒上抽了一根烟出来，在椅子上坐下：“没打算公开。”

姜明劝说的话都到嘴边了，乍一听见宋时寒这么说，怔了下：“你不公开？”

“怎么？”宋时寒伸手接过姜明的火机，掀起眼皮看他：“你希望我公开吗？”

“当然不是！”

心中的巨石重重落下，姜明松了一口气，也点了根烟：“我现在当然也是不愿意看见你们公开的。”

他道：“我知道你是不在意这些。但你比Pik大了四岁，有些事情Pik不知道，可你总要为他

考虑。他和你不一样，他现在没什么成绩傍身，只能本来就因为空降的原因引起过争议，现在又赶上首发这个位置的选拔，要是在这个时候传出和你的恋情，网上会出现什么声音，应该不用我多说吧？”

宋时寒应了一声，姜明说的这些，他之前不是没有考虑过。

再有就是，左陶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等以后打完世界赛，他总是要回归原先的生活轨迹，这个时间线闹得太过，以后的生活必然也是会受到影响。

另一点。和左陶两人的感情，他也没兴趣和大众去分享。

可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

宋时寒吸了一口烟，屈指在烟灰缸里掸了掸烟灰：“但这件事压不了太长时间。”

姜明愣了愣，看了宋时寒一眼。

宋时寒说：“没想公开，但是也没打算否认。”

姜明沉默了一会，差不多能明白宋时寒是什么意思。

不公开，但不代表不承认。

“我明白，没说让你们一直隐瞒下去。”姜明一边说，在心中思索了好一阵后，才沉声继续说：“总之，你们先一步一步慢慢来吧。也不是说不让你们在大众面前秀恩爱，就是要把握好度。给粉丝们一点时间，最好结果是等你们以后公开的时候，大家都并不意外，甚至还会说上一句‘哦，他们在一起了，我早就看出来了，祝幸福’这种的心态，能理解吗？”

“慢慢来，时间会替你们安排好一切。”

宋时寒“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

姜明这才由衷地松了口气，重新换了个放松的姿势，想起左陶刚刚在办公室里几次面红耳赤的样子，又说了句：“还有。”

他没把话说的太明白：“Pik年纪小，你别欺负人家。”

同样的话，姜明说过两次，一次是左陶还没空降野火之前，一次就是现在，然而两次的意思都是截然不同。

姜明道：“感觉Pik还是脸皮薄的，把人欺负狠了，当心直接给你来个过肩摔。”

宋时寒咬着烟，笑了：“知道了。”

左陶推开门进来时候，就看见了满室的烟雾。

走到宋时寒旁边坐下，左陶道：“秋哥说让我们搞快点，不然就要被吃完了。”他说着，目光又落在宋时寒两指间夹着的香烟上，欲言又止。

他本意想的是，宋时寒身上还有伤，尽管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影响，但情侣间的那点小心思作祟，他还是想要让宋时寒把烟掐了。毕竟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他看别人恋爱都是这样谈的，这种基本的关心还是要有的。

然而宋时寒却像是误解了他的意思。

“你不能抽烟，答应过你粉丝。”

男人抬眼，那双好看的眼眸中浮现出一丝深意。

左陶手上的动作愣住，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见他又漫不经心地补了一句：“这根也不行。”

话落，将还剩小半的烟蒂在烟灰缸里面摁灭。

回忆起了什么，

左陶几乎是立刻就红了耳廓。

姜明：“……”也是一副不知道说些什么的表情。

左陶嗓音低到用气音在说话了：“不是，我没有要，我就是让你别抽了。”

“听到没，让你别抽了。”姜明夺走宋时寒手上把玩的火机，道：“你还监督别人，不如也一起戒了吧。”

话落，看向左陶，道：“Pik，我刚刚和Fire商量了一下。你们两个的事情，就暂时不公开了，行不行？”

没想到自己走了后，两人又聊起了这个。左陶反而松了口气，大概能明白姜明这边必然是要为基地考虑的：“好。”

又问：“那……大家呢？也不说吗？”

“不用，Cat和司铮他们两个早晚能看出来。”姜明道：“咱们基地也就只有王秋一个是傻的。但傻也好，他那张嘴巴，这事要是被他知道了，不出三天保证给你们传遍天涯海角。”

左陶：“……”

姜明：“大家就等着他到时候倒立洗头吧。”

左陶点点头。

没继续在办公室耽误太长时间，见王秋几人又在群里催促了起来，两人动身往楼下走去。

“Pik。”

在左陶刚要将门合上之前，姜明最后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注意影响。”

左陶差点没咬到舌头：“……知道了。”

从姜明办公室里离开，左陶始终没办法忘记前者脸上意味深长的表情。

左陶跟在宋时寒的后边往楼下走去，餐厅的方向已经传来了王秋的大嗓门，像是在吐槽日料的分量不太够，又商量着要弄点烧烤回来。

明明是热闹的环境，但两人周遭的氛围却有些安静。

他讪讪地干笑一声试图打破尴尬，道：“教练他……挺操心的哈。”

宋时寒语气淡淡：“闲的。”

顿了下，又看向左陶，想起了什么，忽然勾着唇角问了句：“真不让亲了吗？”

左陶脚步倏地顿住，没想到宋时寒会在姜明的办公室门口，光明正大地问出这样的话。

真的不担心姜明会冲出来杀人吗？

但……

好像又有点刺激。

舔了下嘴唇，左陶没忍住抬眸看了一眼宋时寒的嘴唇。

“就……”

“也不是，就……”

左陶脸越来越红，声音也越来越小，低头看着脚尖：“可以回房间的。”

见他垂眸的样子，宋时寒眸光黯了几分。半晌，他捏了下眉心，哑着声音说了声要命。

左陶没听清，下意识说了句：“你说什么？”

“没什么。”宋时寒用力地揉了下左陶的头发，他拖着尾音，低声说：“我就是在想，怎么会有你这么乖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