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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砂痣(1 / 2)

蝉鸣嘶哑,热浪席卷。

光束从明净的玻璃之中穿透出来,微小的尘埃在其中悬浮,沉淀出一束流淌的金河。

无声的波澜起伏。

郁绥斜倚在门框上,灰粉色的头发衬得他五官漂亮的有些凌厉,狐狸眼微微上挑,勾出几分讥诮的笑意。

“好精彩的一场变脸啊。”他似笑非笑地晲着商诀,语调拖得极长,显得人有些欠揍:“商诀?”

他喊他的名字。

“你是变脸大师吧,你说,朱振知道你这么恶心他吗?”

空气中弥漫着销烟的味道,四目相对,剑拔弩张。

商诀神色漠然,并没有分给郁绥多余的眼神。

这无疑是最低级别的幼稚挑衅。

他淡然自若地整理着自己的衬衫和课本,眸光很淡,周身像是罩了一层透明的玻璃罩子。

郁绥还在试图挑衅:“你说我要是告诉朱振……”

商诀丝毫没在意郁绥的话,他慢吞吞地侧过身,刚想说“随你”,眸光却在不经意间瞥到了郁绥的领口。

男生微微侧着身,宽大的领口歪歪斜斜挂在锁骨处,露出一片白而晃眼的皮肤。

从商诀的角度,恰好能看到郁绥锁骨弯折出了一个浅浅的窝,窝里盛着一颗艳色的红痣。

商诀没头没脑地想到一句诗——

一点丹红雪里开。

他指尖蜷了下,眸光停在郁绥漂亮的有些凌厉的脸上。

他眼尾那枚鲜红的泪痣与之遥遥相应,精致出一份靡丽的稠艳。

商诀的喉结不由自主滚了下,锋锐的线条在颈间微微起伏,食指在课本下无意识摩挲了下。随即垂下眼,收敛了方才凌厉的攻击性,只留下些冰雪消融的寒意。

激烈对峙的气氛消散,商诀迟迟不还嘴,这场挑衅仿佛成了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

郁绥非常不爽。

想到昨晚商诀在警局里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郁绥双手抱臂,唇角扯了扯,打定心思要扳回一局。

但没等他继续嘲讽,商诀突然出了声:“郁绥,上课了。”

他嗓音并没有刻意压低,但不知道为什么,郁绥竟然从其中品出几分示弱的滋味来。

场面一时僵持。

商诀肩背宽阔,身量极高,哪怕怀中抱着高高的一摞书,显得从容不迫。

校服衬衫被他规规矩矩地系到了最上面一颗,衣摆处也不见丝毫褶皱。

郁绥看着他,又想到朱振的话,不得不在心底承认,商诀的确是传统意义上老师最喜欢的那种好学生。

冷淡、精致、死板,没有丝毫人气儿,瞧着也寡然无味。

和一个虚伪的假人较真个什么劲儿,郁绥轻讪一声,顿时觉得自己的行为格外无聊。

他散漫收回眼,也懒得再多说什么。

反正这一次,是他发现了商诀的秘密。

一人一次,也算扯平了。

-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教室。

相隔的距离极远。

明明是两条难以相见的平行线,却在不知名的时间里,碰撞出相交的合点。

笔尖在纸张上发出沙沙的响动,散发着油墨气息的试卷被来回翻动,伴随着头顶风扇发出的老旧声响,郁绥趴在桌子上,再度沉沉睡去。

好在这节课是自习课,大家各干各的事,没有人追究他们迟到的过错,也没有人在意睡得天昏地暗的郁绥。

课桌上叠起一摞新教材,商诀习惯性地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

他小学二年级才被父母强硬地送到国外,彼时不过八九岁的年纪,尚不知事,对周遭的新环境更是不适应,就已经被学校里的白人小孩推搡着排挤。

华人小孩被霸凌在这里并不算什么稀奇的事,老师们习惯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年幼的商诀所遭遇的不公视而不见,甚至采取了放任的态度。

丢失课本,弄脏校服,甚至是被反锁在卫生间里泼脏臭的污水,对那个时候的商诀都已见怪不怪。

大概是因为过往的经历,商诀对属于自己的东西占有欲格外强,也被迫养成了近乎强迫的洁癖。

他的课本永远会在第一时间刻上名字的烙印,衬衫会永远保持干净整洁,就连他自己,从头到尾都不会被挑出一点错误。

男生的写字速度很快,课本扉页上的字体遒劲有力,透着股和他本人如出一辙的清隽冷峻。

最后一本被利落写完,商诀活动了下手腕,将书本整齐排列后放进了桌洞,这才闲闲倚在椅子的靠背上。

他慢悠悠地转着手里的笔,一个大动作,没盖稳的笔帽在空中划出一圈漂亮的弧线。

“咔哒”一声脆响,笔帽摔倒郁绥桌子上,男生被吵到,下意识皱了皱鼻尖。

商诀的视线扫到他的脸上,倏地想到些什么,收敛了面上的笑意,直起身,翻出桌洞里最上边的一本书。

扉页之上印了几个清晰的大字——

商诀。

eve。

而最上首的科目,是“数学”两个大字。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刚刚好像签了两本数学书……

上节课是数学课,因为崔喜军临走前的一番话,郁绥便随手把自己的数学书丢了过来。

但商诀并没有使用别人东西的习惯,郁绥睡得又死,双臂直接霸占了整个桌面,以至于商诀没法将书还到他的手里。

所以说,现在。

面前摆着的两本写了他名字的数学书,其中有一本是郁绥的。

书本是崭新的白,书页显出锋利的褶。

这两本书堪称一模一样。

商诀侧过头,眸光黑沉,落到郁绥身上,思考着一会儿如何和他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