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开公开课,也是在太学院内部,并未强制谁来,不喜欢大可以不去,去了再在人家课上说些什么不中听的,未免有失风度。
文人傲骨,求同存异。表面上恪守周礼的还是大多数。
而且一个注音终归也影响不了什么,如今特殊时期,朝中刚整肃一番,又何必在这个时候反对上赶着送命。
甚至还有些人觉得皇帝这是刻意的,就是想钓出他们这些大鱼。
然而简体字就不行了。
学阀之所以能称作学阀,那便是达到了垄断某些知识组成了势力的地步,学阀不一定是权贵世家,但权贵世界一定是学阀。
便是寒门学子受世家招揽之后,也一跃变成了学阀体系中的一员。
朝中如今唯一非学阀派系的重臣,便只有被抄过家背后也已无家族势力,可谓是孑然一身的房丞相了。
钟离越背后还与闵家有勾连,闵家虽然是清流文人,并无嫡系子弟入朝为官,然其能量却也不能小觑;裴将军草莽出身,是武官,但在手底下那些关系也是很难抽身。
二人因此都算学阀,不过他们倒是对推不推广简体字没什么感想,不影响打仗就行。
其实单是拼音还没什么,但简体字一出来,是直接又致命的冲击阶级的利器。
这也是为什么这回皇帝不先在南书房或者太学院试行一番,而是直接叫先印刷出成书,再以推广的手段将其布告天下,这便是先行后闻。
这群被触及到利益的世家肯定会暴起,皇帝不认为周承弋能在基层推广做出什么成就。
首先便是身份差异双方都很难找到认同,其次便是周承弋高估了百姓的需求。
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连填饱肚子都困难的人是很难有跨越阶层的欲求的,造成百姓愚昧的是时代。
事实确实如此。
周承弋走访了很多村民家中,希望他们能够去学堂上课,然而绝大部分都拒绝了,对他们这些人来说识字并没有什么用。
他拿出“识字后能得到更好的工作”来劝,最终来学堂的也只多出两三个人。
周承弋深刻意识到扫盲教育的艰难,他也明白这件事急不得。
又一次无功而返,周承弋对着田地里忙作的人影,长长的叹了口气,神情是说不出的难过和复杂。
一直躲着偷眼看他的少年不知为什么突然丢下手里的农具跑上前去,他涨红了脸半晌才缓慢的憋出一句话,“你好,我叫许一,X-u-许,Y-i-一。”
周承弋听到他的口音震了一下,随后惊喜的道,“你学会拼音了?”
许一黝黑的脸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有些紧张腼腆的点头。
“很厉害。”周承弋不吝夸赞,给他竖起大拇指。
“俺,俺……俺想读书!”许一太紧张激动了,一句短短的话不仅磕磕巴巴,后面还破了音,他捂住嘴脸色黑里透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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