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汪凝啧了声，别扭地收回自己的手，耳朵都开始发烫。

“没动脚。”

指尖还留着她胳膊滑腻的触感，他不自觉的大拇指与食指摩挲了两下。“你的伤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她问道。

“还行。”蜀阳莫名有点不高兴，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哦，早就认出来了。”小汪大师习得一身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好本领，此时一脸理直气壮。弄得他明明是占理的一方，却莫名气势矮人一截。

的确是到了下班时间，汪凝并不想加班，看了看时间问他回不回去。

蜀阳点点头，“回的，你车上的血迹要尽快处理干净。”

“你知道就好。”她的公车后备箱那么多血，看着怪疹人的，被别人发现了也不好解释。

“不然第二天血干了更不好清理。”他说。

感情你说要尽快处理是因为明天血干了弄不干净?而且他这副很有经验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蜀阳一身简单的白衬衣短袖黑色长裤，是这边火葬场的工服，穿着倒是挺合身的，不过也是，身高腿长长得好的的妖披麻袋都赏心悦目。

两人就这么并肩往局里走。

“你这个头发怎么回事?”汪凝问他。这个头发她想问很久了。

怎么一会儿黑一会白的呢，明明早上见面还是黑色的，出个外勤就变白了。

“哦，使用妖力会有影响，染色的东西就自动恢复原状了，我晚上会去理发店重新染回来的。”他说。

局里有规定，不允许他们奇装异服，头发也必须要染回正常的黑色，为此蜀阳在楼下理发店办了卡，目前已经是vvvvvvvip了。

汪凝知道这条规则。

“我觉得白发挺好看的。”她说。

蜀阳的的确是白发，阳光下更像银发而已，而且这种白发不是那种少年白或者是染发后的感觉，

纯天然的自然白发，跟正常黑发的质感差不多，——当然要比普通的当代秃头青年们要茂盛许多。

“但是局里有规定。”他语气还怪委屈的。

“啧，老掉牙的规矩，”

汪凝主打的就是一个叛逆， “这年头随便进个地铁站都能看见五颜六色的头发，凭什么公务员就不能染头发了?"

……你确定?"

“别放心上，我就是过过嘴瘾。”

她习惯性嘴贱罢了。

妖管局这么多妖，如果不规定只能黑发，到时候整个局里就是一整个五彩缤纷五颜六色社会小哥哥小姐姐们齐聚。

“那你们染发的钱?”

“会打发/票报销。”

“哦，果然。”

妖管局的福利就是好呢。

汪凝回局里是妖收拾东西准备下班，蜀阳则是正常加班，不过他刚到外勤科门口，老王就叫住他。

"刚刚落局打了电话过来，让你回来先去一趟局长办公室。”老王啧了一声， "你小子是不是背着我又惹事了?"

“没有。”蜀阳坚定否决。

老王本来心情还好好的，一听他明显有事还理直气壮说没有，火噌的一下就上来了。

"妈的你们一个个都不让老子省心是吧?就不能正常上个班么?协会的人还在妖管局里晃悠呢你就敢搞事?你还想不想干?还想不想正常退休?!"

“想的。”

"想你他妈还不说实话!"

“我没有妈。”

一句话把老王干熄火了。

修狗才几个月大就离开了妈妈开始流浪……

外勤科的妖听了几乎是立刻感同身受，愣了一下，莫名伤感，眼眶泛泪，甚至有人开始抽泣。老王： "……………你先去落局办公室吧。"

语气都缓和了不少。

这年头，妖怪队伍不好带啊。

草，他刚刚还真的被蜀阳那句话弄得愧疚起来。

蜀阳解决完老王，老老实实去地下三楼局长办公室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落局早就等候多时。

此时的落局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整个脑子都是嗡嗡的，看见蜀阳一脸淡定进来，神经狠狠地跳动两下，紧接着，右眼皮也跟着欢快跃动。

种种的一切都预示着这场谈话不会很顺

利。

但落西山还是选择硬着头皮上。

“蜀阳啊，你来妖管局多少年了?”

蜀阳抬眼想了想， "实习期三年，正式工作快十年吧。"别看他才二十岁，已经有十三年工龄呢。

妖怪化为人形之后虽然是婴儿状态，但是心智已经相当于成年了，部分妖提前接触过人类社会，说不定心理年龄会更高，所以从婴儿时期开始他们就在一边适应新的人形身体一边开始社会化训练。

七年后，蜀阳就开始打工了。

妥妥的童工。

“是啊，”落西山回忆了下， "当初你来实习的时候，还是个小孩模样。"蜀阳点点头， “嗯。”

“你小时候比你现在听话懂事多了。”落西山的语气变得幽怨。谁能想到，当初来妖管局实习的一只只小妖怪都变成了如今可恶圆滑叛逆的成年“人”了呢?

"……嗯。"

他小时候不太理解人类的一些活动跟思维，慢慢地就懂得多了，也就适应了，自然而然地沾染了人类的一些恶习。

“说说吧，你最近两次抛尸是为什么?”落局看他表情应该还有得救，姿态放松了些靠在椅子山开始给老员工做心理建设。

"上一次五只狼妖，我自己处理了，埋到了青城山上。”蜀阳老实交代， "落局放心，埋的地方没有人去过。”

“我知道，我又不是听不见。”落局翻了个白眼，他事后还得找人去专门处理了一下狼妖的尸体，现代人什么犄角旮旯找不到哦?就他挑选埋尸地的那个地方山清水秀的，指不定哪天就被人发现去搞什么露营去了。不过今天听见他跟汪凝选择去隔壁火葬场抛尸，倒是给了他灵感，或许，之后跟火葬场可以有些合作呢。

“我问你缘由。”

"是我之前背叛狼群他们现在找上门了。"

“你觉得是这样?”

“是的。”蜀阳梗着脖子回答。"跟我们妖管局没有一点关系?"“没有。这是我自己的私事。”他继续嘴硬。

落西山的头又开始疼了。

他不装了。

“你敢说狼妖找上你跟狼王没关系?

跟汪凝没关系?跟你们外勤科最近追查的自然教的案子没关系?”落西山完全不给他回答的机会， "或者说，你直接把这事私了，就是想公报私仇?想替汪凝报当年的仇?再或者，你觉得狼妖的事进入妖管局的视线，汪凝身上的秘密就会暴露，会给她带来危险?所以提前把这事压死?"

“你上次陈玉的事我没搭理你给你脸了是吧?觉得我是默认你的行为了是吧?这么多年你在妖管局学到的就是遇到事情直接把人弄死了事?"

“陈玉的确该死，但不该死在你的手上，你把自己当什么?你还是个公务员么你!”

蜀阳抿着唇，不说话。

"用你的脑子好好想一想，"落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你不要一条道走到黑，想想你当初是为什么考上妖管局的。"

蜀阳神色略有松动。

他们培训机构对于七岁以前的妖会有严密的保护，所以七岁之前他是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的，但是社会化训练结束，他们需要自己谋生之后，蜀阳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妖管局。

从机构出来的妖有很多出路，想要安定生活的妖去孤儿院找人类领养，化为人形之前就有名气的妖会去应聘妖怪协会，很少一部分才会选择当时还不太有存在感的妖管局。

一开始宋千秋成立了妖怪协会，然后在协会的帮助下分别在五个城市成立了妖管局，最初妖管局工作的大部分妖都是协会分配过来的，之后妖管局的人事招聘也由协会帮忙，毕竟协会在妖怪当中名气更大，能招揽到更多的妖。

妖管局慢慢发展起来，逐渐由国家整合管理，但是因为这个渊源，协会对妖管局的管理权限会格外大一些，——就算他们不能用合法的手段控制妖管局，协会也能通过自己的人脉或者威信来控制妖管局的人事调动以及行动规划。

这也是为什么五大妖管局的局长这么多年都致力于收揽一些协会之外的“散妖”,目的就是稀释协会的管制。

蜀阳正是在妖管局扩招的时候选择来这边实习的。

他当时的目的很简单，有一份稳定工作，有人身安全的保障，过好这一百年就行。

"落局觉得我该怎么做?"蜀阳有些迷惘地问道。

“我觉得该怎么做?你自己不清楚?

??”落西山脑瓜子继续嗡嗡的， "你身为小组长，老老实实上报情况，立案办案呗!"

"……哦，我懂了。"

落西山扯了下嘴角。

我看你的表情还是不想坦白的样子呢。落西山烦躁摆摆手， "你回去工作吧，好好想想!"

"好的落局。"

他利落起身走了。

这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