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已经关了。

威尔问，“桑伊，还害怕吗？”

桑伊说不怕。

“但是你的手和脚很冰。”威尔说。

“抱歉。”桑伊蜷缩起来，他低声说，“跟我一起睡肯定会影响到你的。”

威尔轻轻地嗅着桑伊的味道，他像一个旅行中的渴人贪婪地想要获得一些水

一样。

他控制着自己不要吓到桑伊()，

?()，

“不会。”

桑伊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睡觉吧。”

威尔答应了一声。

桑伊在黑暗中睁着眼，身边即使有了一个人他也完全睡不着。

那双眼睛仿佛一直看着他一样。

他不由得把被子裹得更紧了。

旁边的威尔也发出了平稳地呼吸声，桑伊更睡不着了。

他似乎有一点明白威尔失眠时的痛苦，或许最痛苦的不是失眠，而是被折磨的心理。

桑伊胡思乱想了许久，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三点半了。

威尔动了动胳膊，像抱玩偶一样把桑伊抱在了怀里。

温暖地拥抱，但是桑伊依旧没有半分睡意。

他轻轻地推开威尔，然后翻了个身又把自己蜷缩起来。

终于，他睡着了。

从梦中惊醒的时候是四点一十分。

他又被威尔的双臂紧紧地圈着腰，甚至对方毛茸茸的脑袋抵在颈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项。

桑伊有些费力地从威尔怀里钻出来，他这样折腾了一圈，威尔也没醒。

对方的手抓了几下没抱到人，便又安稳地睡了过去。

桑伊睡不着，他想下楼喝水也不敢。

他就睁着眼看着外面的天空渐渐地亮起来。

天亮了，他总算是睡着了。

威尔一夜好眠，他醒来的时候有着神清气爽的感觉，怀里抱着的人也温软。

怀里抱着的……人？

威尔脑子懵了懵，他慢慢地低头看去，青年微微颤抖的睫毛和微蹙的眉头昭示着桑伊并没有能好好睡觉，甚至可能在做噩梦。

这样的状态威尔十分的熟悉。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地抚平桑伊的眉宇。

真漂亮，威尔想，像雪白的瓷娃娃一样。

脆弱又漂亮的瓷娃娃，只能被人好好保护着的瓷娃娃。

威尔想，如果能一直和桑伊在一起就好了，他再也不会失眠、做噩梦，也不用担心自己哪一天就会崩坏掉……

一直和桑伊……

桑伊睁开了眼，面前的威尔让他恍惚了一瞬，他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自己这一次睡了半个小时。

“醒了？”威尔问。

桑伊嗯了一声，他问，“昨天晚上我有打扰到你吗？”

“没有。”威尔回答。

桑伊点了点头。

他下了床后拉开窗帘。

今天外面也有太阳，但是桑伊感觉不到外面很温暖。

他喃喃道，“春天要来了。”

“你昨天晚上没睡好。”威尔说。

桑伊揉了揉太阳穴，因为没睡好脑子里的东西一跳一跳的，让他觉得有些头疼。

“还好。”桑伊说，“谢谢你昨天晚上陪我。”

系统突然开口，【他不能

() 给你安全感，

因为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带有安全感的人。】

桑伊想，

他不应该指望别人给他安全感的。

威尔今天要去工作。

桑伊坐在窗边，他偶尔能看见有飞机飞过，有时候有鸟鸣。

或许春天真的要来了。

莱克特博士：[今天怎么样？]

桑伊回道：[还好，谢谢博士关心。]

[昨天晚上威尔在你家陪你，你害怕吗？]

桑伊手指轻轻地停顿了一下，很快他又回到，[还好。]

还好？

汉尼拔看了一眼桑伊回的消息，切着盘子里的煎蛋。

他想，可怜的小羔羊用不了多久就会来找他的，至少用不了五天。

短短五天的时间，对于汉尼拔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他是一个很擅长等待的人。

不过……

昨天晚上桑伊是和威尔同睡一床的吗？汉尼拔思考着，这样可不太行啊，在来找自己之前，难道威尔都要去和桑伊一起睡觉吗？

汉尼拔心底有些不开心。

这是他看中的食物，可不能被其他人碰了。

事实上只是食物而已，汉尼拔并不过多在意食物和谁交往。

但是桑伊不一样，他对桑伊的要求很高，他想他肯定能吃一顿前所未有的美味佳肴。

桑伊靠着落地窗，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他闭着眼好像睡着了。

只是好像而已，猫咪靠着桑伊的脚趴下，桑伊又睁开了眼。

他把猫咪抱起来，一动不动地看着外面因为积雪融化而湿漉漉的泥地。

过了许久，他才说，“为什么我还是这样胆小？”

系统：【……你不是胆小，你是心理过于脆弱。或许是因为，一直被人保护着的，你就像温室里最娇贵的花，被玻璃罩着，外面的东西都无法触碰到你，除了可以取开玻璃为你施肥的人。就算偶尔出去了对方也会很快地把你找回来并且加固玻璃，你也会觉得有安全感。】

桑伊垂下眼，“温室里的花朵。”

【但是这个世界，即便过去这么久，似乎也没有人为你罩上玻璃，所以你出去了。】系统轻轻地叹了口气，【你脱离了属于你的安全之地。】

桑伊站起来，他自语道，“我会克服自己这样的心态的。”

系统没说话。

人们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桑伊永远适合被玻璃罩着。

……

一连两三天，威尔晚上都会准时出现在桑伊家门口。

桑伊的失眠并没有获得缓解。

他每每睡着的那一刻，被肉块禁锢的感觉就会出现，而那双眼睛就在他的面前出现。

短短三四天，他似乎消瘦了许多，脸色越加苍白无力。

威尔担心地看着他，“也许，你得需要进行心理疏导。”

桑伊抬了抬眼眸，他揉着自己的唇，直到唇有了点血色才说，“我会考虑的。”

“你或许可以约莱克特。”威尔又说。

“谢谢。”桑伊淡淡地笑了笑，“我会考虑的。”

威尔拥抱了一下桑伊，“我似乎没能帮助你什么。”

桑伊弯了下嘴角笑了笑，“这几天你一直陪着我，真的很感谢。”

威尔手指在桑伊的脸上轻轻地揉了揉，“肉都没有了。”

桑伊听不得肉这个词，他一听见肉就会想到黑色塑料袋里掉出来的那一堆东西，那一堆乱七八糟又血淋淋的东西。

他没忍住干呕了一下，却又因为这几天没怎么进食而吐不出来。

他想，自己真的太脆弱了，也太没用了。

这两天汉尼拔没有问桑伊。

他耐心地等待着自己的猎物主动跳进来。

终于，手机响动了起来。

来电人正是桑伊。

汉尼拔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桑伊轻而弱的声音传过来，“莱克特博士，我可以预约一下明天的会诊吗？”

“明天？”

“对，明天。”

“为什么不今天过来？”汉尼拔问。

电话那天的桑伊沉默了一会儿才问，“现在可以吗？”

“当然可以，欢迎至极。”汉尼拔微笑着，“来我家。”

他的小羔羊，进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