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下午的太阳光照在大榕树上,树荫落在左边。负责找人的弥什会站在树荫旁闭眼,孩子们因为害怕黑暗,一股脑都往右边跑。这是非常明确的记忆。
可现在,树荫落在了右边….
——全都是假的。
这个医院,这个院子,连她从小住到大的房间都是假的!
可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开始出错的?
弥什从床上站起来,在房间来回走动。脑海里的画面不断倒带,她甚至从离开西藏开始回忆。
打上石膏的右腿磕磕绊绊,不用拐杖根本无法独立行走。她低头看向自己行动不便的右腿…脑子里只回荡了一句话,那就是…
“全都是假的!”
弥什毅然抬腿,将石膏敲在桌角。
咔嚓。
石膏开裂。
她徒手撕开腿上残留的石膏,果然在不断掉渣的石膏裂缝里,看到一条完好无损的右腿…
太可怕了。从一开始黄护士告诉她的腿断了,需要留在疗养院里修养,再到梦境,伪人测试,所有的一切都是人为编造出来的假象。
至于证据?可不要太多了——植入的记忆,最近才制作的测试题,还有窗外左右相反的树荫!
弥什用尽全力,终于将腿上的石膏残余踹干净了。右腿久违地有脚踏实地的感觉。
这时,一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弥什敏锐转头望去,发现黄护士悄无声息地站在房门口,也不知道她看了多久。
“不解释一下?”弥什光脚踩在石膏残骸上,“你们不是说我发生车祸,右腿断了吗?”
黄护士没有回答弥什。
她直直走进房间里,甚至眼神都没往弥什身上瞟一眼,而是径直地路过她,走到弥什的床边。
弥什顺着黄护士的行走轨迹看过去,竟然在自己的床上,看到一个在白布下起伏的身体轮廓!
黄护士俯下身,温柔抚摸着床上起伏的身体,说:“可怜的弥什,明明好不容易考到大城市…”
什么鬼?
难不成这个躺在床上覆着白布的身体…是她?
弥什余光忽然发现,床尾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多了一本病历。
她拿起病历,看到上面写着她的名字,还有死亡时间——弥什,9月2日死亡。死因:车祸,右腿粉碎性骨则,送到医院后30分钟后脑死亡。
…她死了?还是脑死亡?
弥什感觉自己好像一个旁观的路人,看着黄护士俯倒在她身上,难过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
直至如今,弥什才从黄护士的身上看到记忆中熟悉的样子。
黄护士抚摸尸体的样子,像极了小时候的黄老师——小时候的弥什受伤,被迫躺床的时候,黄老师就会像这样坐在床边,温柔地抚摸她的头。
可是怎么办呢?
弥什不相信任何她所见到的东西,包括自己死了
的事实。
她二话不说,当着落泪的黄护士面前,直接掀开了白布。
果然,白布下面的身体压根不是弥什!而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人体雕塑,粗制滥造连脸都没有。
他们竟然拿这种鬼东西蒙骗自己?弥什气得发抖。
她伸手推倒床上的人体模特,模特摔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摔得粉碎。弥什质问黄护士,说:“别再装神弄鬼了,我不会再上当受骗了!”
黄护士的眼泪说停就停。
被弥什掀翻戏台后,她也没法继续她的表演了,于是默默从床边站起来。
“弥什,你究竟在生气什么?”黄护士看着愤怒的弥什,语气淡定地回复道:“你之所以出车祸,是因为你自己啊。是你开车撞倒了自己。”
话音刚落,弥什瞬间哑言。
黄护士的话好像潘多拉魔盒的钥匙,开启她尘封在大脑深处的记忆——她在出车祸的时候,在那极度惊吓到无法逃离的瞬间,曾亲眼目睹了货车驾驶位上的人脸。
驾驶位上的人,是她自己。
她亲眼看到自己撞到了自己….
弥什比谁都更加清楚:这是明确的记忆。植入的记忆不能ai换脸,驾驶位触感停留在指尖,这是她真实发生过的回忆。
可即使被黄护士说中内心的顾虑,弥什依旧面不改色,否认对方所说的话。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是我发生车祸,肇事者怎么可能是我?我看得妄想症的人是你吧。”
弥什推开黄护士走出房间。
她腿好了,也就不用继续呆在这家疗养院里了。
再继续呆在这里,迟早有一天她会真的得精神病。
可能是弥什出来得太突然了,走廊正在布置场景的装修工没来得及撤退,他们正在粉刷墙面,看到弥什出来后一哄而散全走了。现场还留有粉刷的痕迹。
“等等!”
弥什抬脚追上去,许久不用的右腿有些脱力,导致她没能追上一哄而散的成年男人。
刚刚还人满为患的走廊,瞬间空无一人,只剩下空气中弥漫着油漆特有的甲醛味。
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出现,问弥什;“你是新来的病人?你在找什么?”
男人戴着斯文的眼睛,明明是盛夏依旧穿着长袖长裤。他身上的白大褂侧面证明了他的身份,一旁的黄护士也替他做了介绍:“这是我们疗养院陈院长,陈珂明。”
“陈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