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母亲眼看到小妹的脑袋飞起来。
她吓坏了,连忙抓起放在床边的渔网,想把小妹的脑袋捞回来。
可她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怪事,用起渔网的动作格外生疏,不仅捞不到脑袋,还让脑袋转移目标开始攻击自己。
飞头晃晃悠悠,转了一个方向,正面面对梁母,咧起一个诡异的微笑。
“啊!”梁母吓得惊慌失措,躲避连连。
她转身想逃跑,飞头猛的撞在她后脑上,把她撞得一个踉跄。
出于惯性,她自己的脑袋向前一倒,居然也滚了下来。
撞击梁母后脑的飞头也因此落了空,掉在梁母空空的脖颈上,头颈接缝处居然黏在了一起!
梁母也因此晕了过去。
等她睁眼,明明感觉自己平躺着,映入眼帘的是近在咫尺的松木地板。
她挣扎着要爬起来,双手却不受她的控制,朝前扑通两下却落了空。
怎么回事?
梁母越想撑起身体,双手却在空中乱舞。
她低头一看,看到的是瘦削的肩胛骨,这才发现自己的脑袋装反了——她的正面按在了背面,她努力向前伸出的手,对于她来说,是向后的挣扎。
“怎么会这样?”
受到人体姿势的阻碍,梁母连伸手擦眼泪的姿势都困难:“我的脑袋,我是谁…”
她惊慌失措的声音惊醒了小妹。
那天,便是淞沪有史以来最大暴雨的那天晚上。
在无人知道的主卧里,小妹的脑袋安在了梁母的脖子上,梁母的脑袋只能自己找地方停落,兜兜转转只有小妹的脖子还空着了。
好消息是,幸好两人的脑袋都找到地方停下了,如果一直没办法回去,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梁母觉得她们的脑袋一直乱飞,不是累死,就是被人用枪打。
梁母靠自己没法起来,只能寻求小妹的帮助。
“小妹,小妹,扶我起来。”
小妹刚醒来的时候还没发现异样,直到她靠近,扶起梁母却看到自己的脸后,才惊叫后退。
“什么情况,我的脑袋在你脖子上,那我脖子上是什么?”小妹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脸庞五官,又冲到镜子前仔细看,这才发现她脖子上是梁母的脑袋。
她看了看梁母相反的脑袋,又看了看自己,说:“原来是这样。”
“你的脑袋装反了,所以我们的意识不跟着脑袋,而是跟着躯干…”
“你说什么?”梁母大概听懂了,她这才发现,小妹似乎比她想象中还要清楚掉脑袋的事情。
她这才对小妹稍微警惕了些。
梁母郑重其事地说:“咱们得把脑袋换回来。”
“可以再等等吗?”小妹猛的转头,顶着梁母的脸跪在梁母面前,哀求她:“再等一天,姐姐。”
“我想过一天你的日子,你就当可怜我吧!你知道的,
我从小没有妈妈,小的时候是私生女,长大后是姐妹的女佣,我认命了,可是就过一天,我也想过一天沈家小姐的日子。”
小妹疯狂哀求,却让梁母犯了难。
两人脑袋交换已经是闻所未闻的怪事了,还要让别人顶着自己的脑袋,梁母再善良也不愿意。
于是她拒绝了,说:“小妹,我从来不知道你心里这么想,我其实已经帮你报好外文学校了,你去上学,你还没有家庭,你的未来比我选择更多,很长。”
梁母真心实意劝着小妹。
她虽然生活优越,但作为沈家小姐也被迫早早嫁人,即使对象是她青梅竹马的哥哥梁宸铭,但如果有得选择,梁母希望自己能出国,能在某个专业里深造,而不是呆在家里。
但她劝说小妹的话,却被小妹以为是谎言,是哄骗她把脑袋换回来的虚情假意。
刚刚还下跪哀求的小妹,忽然脸色阴沉下来。
看着自己的脸露出这么阴沉的表情,梁母是害怕的,她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小妹却一反平常温婉体贴的样子,步步紧逼。
她对梁母说:“别骗人了,你连我是你妹妹都不愿意承认,还说要送我去上学?”
梁母闻言愣神。
她没想到,自己自动体恤对方的说辞,对于小妹来说,却是她看不起她的证明。
这么多天来,梁家人每天喊小妹叫小眉,小妹心里是什么感想?
她是不是觉得很委屈,觉得自己是小姐却又不是小姐,是小妹又不是小妹——她什么都不是。
”为什么,为什么父母都爱你,为什么你遇到善良的男人,为什么我怀孕了,他却连夜逃跑了?”
小妹歇斯底里的自言自语,为她房间里孩子的玩具解惑了。
梁母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小妹怀孕了,她怀了别人的孩子却被抛弃,可是未婚妈妈在民国根本活不下去。她本来就遭受唾弃的身份,会因为这个新生命变得更糟糕,她的孩子会活得跟她一样。
意识到这点的梁母,也立刻知道,小眉想要交换的人生不只有一天。
——她想让孩子以梁家孩子的身份生下来。
“你这样做,如果你的孩子知道了,她会恨你的。”
“那总比过上和我一样的人生好!”
小眉的怒吼使她脸颊泛红。
为了不让梁母抢回脑袋,她扶着脖子冲到房间外面,想逃跑。
两人站在庭院里争执,小妹脱口而出:“你就是一个怪物,你怎么能过得那么幸福?”
听到这里,弥什却忽然听懂了。
她想,辱骂怪物的刹那,小妹骂的人不是梁母,她骂的是自己。
因为大家都是脑袋乱飞的怪物。
可此时的弥什和梁母都不知道,也是从这一刻起,明明很简单的落头事件,却因为不同的关心,而变得复杂起来。
——梁母为了梁父隐瞒,梁父为了梁母沉默,小眉刚开始
是为了姐姐,后来是为了孩子。
而她跟梁母互换身份,似乎是改变自己,改变孩子的人生转折了。
接下来的发展,弥什就很清楚了:梁母被推进下水道里,她挣扎着想要爬出来,却吓到了梁砚行。
只不过…
弥什后退几步,看梁母腐坏的身体,好奇问道:“你这算是死了,还是没死?”
“我也不知道。”
梁母连自己有没有杀人都不知道,更别说她现在到底是人,还是怪物了。
“暴雨淹没我口鼻,我感觉我死了,却又没有完全的死亡。”
能看得出来,即使受到时代限制,梁母也比一般人聪明很多。她压根不需要弥什回答问题,自己就能找到问题所在:“我觉得是因为这具尸体里,只有躯干属于我,脑袋属于小妹。”
弥什闻言,这才注意到梁母的身体。
因为是姐妹吗,两人身形居然出奇的相似,同样手指修长,骨骼单薄,只不过生活条件不同,梁母要显得更丰满一些,小眉则是更瘦削一些。
难怪他们交换没人发现,再加上换头的操作闻所未闻,别说外人了,亲生父母也察觉不到。
“走吧,我送你出去,先不说妍琼长大了,我不喜欢我们这一辈的事情影响到她,而且我作孽深重,已经不敢再出去了。”
又提到自己,梁母长叹一声,“即使呆在下水道里,我的脑袋依旧在外作恶,我每天都能听到井盖敲击声,就像脑袋在不停撞击,又在下水道口捡到脑袋投递过来的食物。”
有的时候是眼睛,有的时候是手,有的时候是女孩的头发。梁母每次看到心都要碎了。
弥什却觉得很奇怪。
按照梁母的说法,她是在孕期发现脑袋乱飞,小眉也是在孕期左右发现自己的脑袋也乱飞,在此之前,她们并没有飞头的预兆。
也就是说,这种症状受到激素的影响。
这也是弥什觉得这是基因病的原因。
民国有不少奇谈怪论,其中一种,就提及南方有一种族人叫做飞头族,夜晚的时候脑袋会腾空而起,在外面乱晃。
但是建国后不能成精,那个种族就顺理成章地消失了,也不知道是藏起来了,还是被杀光了…
但这些事情对于梁母来说不是重点,重点是,弥什认为:梁母的脑袋不应该乱飞!
她现在的激素正常,就应该回到从前的状态,而且梁母呆在下水道里,非必要不出来吓人,她所接收到的讯息,都是她的主观意识判断认定的。
如果梁母没有害人,那敲击声和丢在下水道口的残骸,就是有人在故意诱导梁母。
弥什陷入思考没有反应。
梁母诧异,伸手拉了拉弥什。
弥什低头看向她的右手,就像被敲钟撞到脑袋也一样,发出“铛!”的一声回响。
她反手握住梁母的手,问:“你用右手?”
“是啊,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