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瓢泼大雨,刚哄完梁砚行睡觉,对孩子保证“你母亲一会儿L就来陪你”的梁父,忽然听到庭院有女人争执的声音。
隐隐约约能分辨出是妻子和小眉的声音。
小眉似乎很生气,怒气冲冲地说:“你就是一个怪物,你怎么能过得那么幸福?”
紧接着是妻子的垂泣声:“我不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说实话,刚听到这段对话的时候,梁父很生气。
他给了小眉优渥的生活和工资,是希望她保守秘密,多帮助生病的夫人,而不是像这样,颐指气使地指着付工资的人说对方是个怪物!
于是没有多少犹豫,梁父立刻朝梁母、小眉争执的地方跑去。
他的皮鞋跑在走廊上“嘎吱、嘎吱”的响声似乎吵醒了刚入睡的梁砚行,但他不知道,他一心只有快点过去帮助妻子,觉得妻子是因为生病所以才被别人欺负了。
结果他刚跑过去,就看到妻子将小眉推进下水道口的杀人现场。
暴雨中,他只来得及看到小眉惊慌失措的脸——她在完全掉进下水道里时,隔着老远就看到他了,眼眸还半是慌张半惊喜地亮了一下。
至今,梁父都不知道小眉为什么有这样的反应——明明她知道,他肯定会帮自己的妻子。
梁父就愣神了一会儿L,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妻子瘦弱的身躯,拖着沉重的井盖,重新封上下水道。
她拍
拍手准备回去的时候,迎面碰上了梁父,吓得跌倒在地上。
“你、你怎么在这里?你看到了多少?”
梁母吓得不行,脸色煞白,身体在暴雨中更是显得比往日孱弱瘦削了不少。
看到这模样的梁父,当然心疼妻子。
他觉得妻子不是故意杀人,会做出这些奇怪的事情,只是因为生病了,而且刚刚小眉说的话也太过分了,居然说她是怪物。
他的妻子怎么会是怪物?
梁父跑上去搂住妻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下水道口那边就有动静了——井盖被推开了,一个头和身体完全相反的怪物,像蜘蛛一样爬了出来。
因为头身相反,梁父甚至看不到怪物的脸,但他潜意识觉得这个怪物就是小眉!
难道小眉还活着?
梁父松一口气,刚准备上去帮忙,却被妻子拉住裤腿。
“不要去。”梁母害怕地颤抖,整个人就像坐上电椅一样,抖得说话时都控制不好肌肉,几次咬到腮边肉。
她拉着梁父哀求:“哪有正常人的脑袋和身体相反还能活,小眉她肯定是变成厉鬼了,她一定会找我索命的,别去,我真的很害怕…”
梁父第一次看到妻子那么害怕。
再加上暴雨中,一个像蜘蛛一样从下水道里爬出来的女人,这画面实在是太可怕了。
但最让梁父糟心的,不是妻子即将担上杀人的罪责,而是有第三个人看到凶杀现场了。
“啊——”
稚嫩的童声拔高,盖过雷电轰鸣的声音。
梁父应声看去,这才发现儿L子站在窗前,呆呆看着下水道女鬼顶开井盖的画面。他看到女鬼扭曲的手指伸向房间,身体不住仰卧起坐,似乎在向前爬和正脸对人的选择中纠结。
最后,她选择了向前爬,朝梁砚行直直爬过去。
这是…变成鬼的小眉要伤害砚行?
梁父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在儿L子被吓到晕倒、妻子流泪哀求下,他推了小眉。
他把她重新推回下水道里,又用脚踩住井盖,不让她有机会再出来。
隔着鞋底和下水道的厚度,他感觉小眉正在敲打井盖,咚咚咚,幸好被暴雨都盖住了,又听到小眉的声音在苦苦哀求。
“放我出去!”
“梁宸铭,你为什么要杀我?”
…
梁父闭上眼睛,让自己不要听这些哀求声,哪怕他崩溃得快跟着跳进去了。
但是不行,他有妻子和儿L子,他不能被负罪感压垮。梁父硬着心肠踩实下水道的盖子,暴雨倾盆留在街道上雨水因为无法及时排出,全都流进了梁家的下水道里。
井盖的孔开始冒水,哀求声也逐渐听不到了,变成轱辘轱辘的冒泡声,紧接着完全消失。
小眉彻底死去。
而梁父是帮凶。
处理完小眉的事情后,他赶紧给医生打电话,让儿L科医生来家中给昏
迷不醒的砚行看病,然后安抚惊慌失措的梁母。
他原本都想好了,要怎么解释自己眼睛能看到的事情,可是梁母在几次生病又醒来后,似乎变了一个人,不仅性格变得安静内向,也没有再过问眼盲的事情了。
她只是像以前一样,照顾失明的他,两人似乎达成一致不去触碰对方的秘密。
…
梁父说到这里,摘下眼镜抹了抹眼泪。
这是他第一次对外人说起的秘密,深埋在心中的负罪感不会因为说出来后而稍微放松,只会因为对方谴责的目光,而更有压力。
“你母亲就是你母亲,她不是怪物,而且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你母亲已经好了许多,虽然头颅还会到处乱飞,但已经不会吃死老鼠,也不会害人了。”
“可是最近发生了很多儿L童虐杀案,凶手全寻不到,所以我担心…”
梁父担心是梁母的头颅又开始“犯病”了。
因为这事,他在关于梁母的事情上特别敏感,当梁砚行怒斥他的母亲是个怪物的时候,亲生儿L子的指责声竟然和那晚小眉的骂声重叠在一起了。
梁父怕梁砚行走上和小眉一样的命运,于是填平下水道,还出手打了他。
对此,梁父一直很抱歉,于是将所有的真相一并告知,郑重其事地对儿L子说:“对不起。这些事情我本想等你正式进入社会,养成波澜不惊的性格后才告诉你。”
“毕竟我百年后,该轮到你照顾你母亲…”
“不对,父亲你做错了。”
梁砚行忽然出声,打断梁父的话。
梁父有些意外,但还是很好态度地说:“是,我知道我做错了,早从第一次看到馥馥的脑袋飞走的那天,就应该带她去医院…”
“不是这件事。”
梁砚行走前一步,将正脸完全暴露在光线底下,脸色煞白得惊人。
他问父亲:“你刚刚说…你碰到母亲杀人的时候,她对你说什么话?”
梁父被这个问题弄得措手不及,结巴回道:“她说,她说你怎么在这里?你看到了多少?”
“你看到了多少…”梁砚行不知道想到什么,身形居然有些站不稳地晃了一下,嗫嚅道:“母亲怎么会问你看到了多少,她只会问:你能看到了?”
因为在梁母看来,梁父一直都是失明的状态,不存在看到多少的问题。
而对方能问出一个问题,就只有一个答案。
那就是…
她不是梁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