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蔓双手抱胸,没动盒子。
陆平洲抬起右腿,跨坐在床上,眉眼带笑问: "不看?"
看!为什么不看!
她不但要看,还要没.…
打开存折,看到存款余额上打头的数字,程蔓没忍住吞咽了下口水,脑海里补全了剩下的字:收。
想没收。
但都说先礼后兵,两人才刚结婚,她现在就没收他的婚前财产好像不太好。程蔓合上存折,将它推远,克制着想要的心问: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五千三百块!
这还是他剩余的存款,如果加上彩礼,买三大件、衣柜、床、梳妆台、重刷房间的钱,他存款得直奔七千去吧。
八十年代初万元户都是能上报纸的存在,现在才七六年,他存款居然快七千了!陆平洲的回答言简意赅: “攒的,我上军校就开始攒钱了。”“上军校补贴这么高吗?”
程蔓知道七八十年代上大学有补贴,但她也知道补贴不高,只能说够生活。当然,想攒钱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但得节约到顿顿杂粮馒头配酱菜的程度,而且攒的钱不会多。
陆平洲个头这么高,总不会是青春期吃糠咽菜省来的。
果然,陆平洲摇头说: “没那么高,学校补贴刚够生活,但我爸每个月会给我二十做生活费,过年还有压岁钱。"
明白了,这是亲爹给力。
“我没有不良嗜好,衣服在学校有军装,回去赵姨,就是我后妈会给我买衣服,吃穿不愁,军校四年,我攒了近一千。"
陆平洲回忆着说: “军校毕业后,我分配到部队是副连职,工资七十多近八十,一个月能存五六十,后来立了几次功,升了几次职,年前升到副团,工资也跟着涨到了一百五。"
他说着拿起存折,指着最后一笔大额存款说: “这一千是我们结婚,爸转给我的。”程蔓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
她上班苦哈哈干一个月,工资才二十六块,陆平洲上学生活费就有二十,加上学校补贴说不定比她工资都高。
不过她没有嫉妒陆平洲,毕竟他读的是军校,说是上学,训练真不一定有他上班
轻松。就像他现在工资这么高,挣的其实都是辛苦钱。
当兵自古都是辛苦事,国泰民安抓训练,战争爆发上战场,天灾人祸冲一线,这钱该他们拿。
而且陆平洲工资现在看着高,是因为目前国家实行的是计划经济,等改开后市场开放,商人、明星、金融、证券,哪个行业都比他们挣得多。
程蔓说: "既然是爸给你的,那你赶紧收好。"
“我收好?”
程蔓撇过头轻哼: “不然呢?”钱又不给她,她才不帮忙收。
念头刚闪过,程蔓就感觉手被人拉了过去,一样东西被塞进手心,摸着手感很像存折,便问:“你干嘛?”
陆平洲说道: “我听妈说过,你们家都是她管钱。”
程蔓眉心微跳:“你要把存款给我管?”转头看向他,假模假式地推拒道, “这不太好吧,都是你自己挣的钱,而且咱们才刚结婚,钱给了我你能放心吗?"
陆平洲觉得,如果她唇角翘起的弧度没有那么明显,他可能会被她的话迷惑。
但现在,送命题摆在面前,他的答案显而易见: “我不会跟我不信任的人结婚,而且我们已经是夫妻,钱谁挣的有什么关系?你收着吧,如果我出任务,你在家需要钱的时候能应急。"
程蔓眼睛又眯起来: “你要这么说,我可就不跟你客气了?”
"别客气。"
程蔓喜滋滋地接过存折,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了遍。
存折应该是他被分配到临江市这边驻地后办的,第一笔存进来的钱刚好一千,后面平均两个月存一次钱,刚开始一次存一百,偶尔一百五,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增加到一次两百或者两百五。
跟存钱的次数比起来,他取钱的次数少得可怜,但数目都不小,一次是四年前,取了一千,一次是前年,取了八百,最后两次是上个月,取款都是一千块整。
上个月为什么取那么多钱,程蔓不问也能猜到,但前两次不太清楚就问了句。倒不是想查他,只是想到他说开销不大,随口一问,他愿不愿意说都行。
陆平洲没有隐瞒,痛快告诉了程蔓缘由。
这两笔钱都是给他战友家里人的,一千那次是战友去世,家
里只剩下孤儿寡母,他怕他们日子难熬,往抚恤金里多加了一千。
八百是给了他军校时期的朋友,对方出任务时发生事故导致残疾,失去了劳动能力。转业后虽然有当地特殊照顾,但吃药看病都要钱,手里没什么存款,一直住在老房子里。
那年下大雨,他家老房子被冲垮,好在他家里人发现得早,把他推了出去捡回条命。
但他小儿子淋了雨一直发高烧,因为延误治疗导致双耳失聪,再加上老房子垮了一家子没住的地方,生活陷入困顿,不得不朝陆平洲张口借钱。
陆平洲上军校时跟他关系很好,虽然毕业后被分到不同地方,对方出事后又回了老家,但联系一直没断过,对方向他张口,他不可能不借钱。
程蔓听后一直没有开口,陆平洲心里不由生出几分忐忑,盯着她的脸迟疑问: “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我为什么不高兴?”
陆平洲不太确定地问: “因为我借这么多钱出去?”
“这是你以前的事,我不管,”程蔓话音一转, "不过以后家里每笔大额支出都要我们商量后再决定。"
陆平洲松了口气: "反正你管钱,都听你的。"
程蔓笑,提起刚才在想的事: “我发现你这个人,外表看着挺严肃唬人,实际上是个热心肠啊。"
陆平洲挺起胸膛,毫无惭愧地收下了媳妇的夸奖,片刻后又说: “我严肃是因为手底下管着一票人,太和气压不住人,但认识我的人都说我脾气好。"
程蔓一脸不信: "你确定?"“那当然!”陆平洲神色自若。
程蔓闷笑,没继续扯这件事,从他面前拿过铁皮盒,大头她都管了,零头应该没什么不能看。
铁皮盒里也有钱,但除了最下面几张是大团结,其他的面值都不大,一块两块的,都是昨天收的礼钱,因为数量多,加起来也有六十多。
清点完,铁皮盒里的钱一共有一百零四块三毛五。
除了钱,里面还有票,粮票最多,零零散散加起来有五十多斤,然后是各种副食品券和工业券,肉票、油票、布票、烟票也有几张。
程蔓拿起烟票问:“你抽烟?”她见过他买烟,但
没见过他抽。
“偶尔,一个月会买一包,抽的少分的多。”部队里老烟枪多,他完全不抽不合群,但没什么瘾,买的烟基本都会散出去,同样的别人也会给他散烟,算下来一个月会抽七八根。
程蔓明白他有交际,但她不喜欢闻烟味,提议道: “我们约法三章吧。”
"嗯?"
"第一,在家不许抽烟;第二,抽烟不能过量,按你之前的,每个月七八根可以,多了不行。"这两条对陆平洲而言没什么难度,点头问: “第三呢?”
“第三抽完烟记得刷牙,尤其是……”程蔓顿住,对上他清亮的目光,低下头说, “亲我之前。"
陆平洲笑了,继续痛快点头: “好。”
应完拉近距离,跟程蔓几乎鼻尖对着鼻尖: “我今天没有抽烟,现在可以亲你吗?”
程蔓扭头看向窗外,虽然这会没人从后面经过,但她仍有点紧张,后退拉开距离说: “白天不行,外面有人。"
陆平洲闻言,二话不说下床拉上窗帘,完了回到床上继续问: “现在没人能看到了,可以吗?”程蔓屏住呼吸,抿紧嘴唇,没有回答。
他也不需要回答,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伸出右手搭在她后颈,轻轻地将唇印上去。
一下,两下,三下……很有节奏地顶开她的口腔。
亲吻渐渐加深,程蔓也渐渐沉迷,直到脚上一个用力,将铁皮盒子踢到地上,发出“哐当”的响声,她才回过神推开身上的人: “现在是白天。”
陆平洲心想白天有什么关系,他为结婚请了七天年假,今天才第三天。她假期少点,但也把这个月的休息集中到了这几天。
他们在自己家,就算在床上闹一整天,也不会有人来管。新婚夫妻嘛,哪对不是黏得分不开。
可陆平洲也明白怀里的姑娘脸皮薄,要真在床上闹一天,她出去很有可能不敢抬头看人。想到这,陆平洲松开程蔓,低声问道: “中午吃什么?”
话题转得让人猝不及防,让本就因为缺氧而昏沉的程蔓更觉懵逼: “啊?”陆平洲抬手看表: “快十一点半了,中午想吃什么?”“你做?”程蔓目光渐渐清明,定在他脸上。
"这个点肉铺应
该已经关门,菜站也不剩什么青菜。”陆平洲说道, "但你可以选择是去外面国营饭店吃,还是去食堂吃。"
程蔓心想她就在国营饭店上班,每天吃的都是饭店里的供应,而且燕敏芝是原著女主,厨艺不敢
说临江市第一,也能吊打大部分厨师。
这一点,从她接班后芳草路国营饭店内,不断上升的客流量能看出来。
能吃上燕大厨做的菜,她何必大老远去其他国营饭店吃饭,可新婚第二天去单位吃饭又怪怪的。
再加上昨天尝过食堂大厨的手艺,没有燕敏芝那么好,但也不算差,最重要的是离得近,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吃食堂。
“那你赶紧把钱收好,收拾收拾准备出门。”陆平洲起身下床,弯腰捡起地上的铁皮盒,递给程蔓说, "盒子也给你。"
程蔓早已彻底清醒,接过盒子翻身坐起,边捆钱往里放边说: “大丰收啊!”
看着程蔓脸上的笑容,再摸摸自己口袋,陆平洲摆出无奈模样,感慨道: “富了媳妇,穷了我,唉!"
“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程蔓拍拍他的肩膀,从捆好的钱中抽出两张大团结,递给他说,"喏,你的零花钱。"
陆平洲挑眉: "一年的?"
“我有这么小气吗?”程蔓柳眉竖起,下一秒又展开笑颜,大方说道, “以后每个月都给你二十块零花钱,不够跟我说,只要支出正当,额度可以往上涨。"
陆平洲煞有介事地点头: “我媳妇真大方!”
虽然昨天就听陆平洲喊过“媳妇”,但听到这称呼时程蔓仍有些脸热。不过她知道这时候很多人都这么喊,就没让他改口,打算慢慢适应。
本来嘛,婚姻就是个慢慢磨合的过程,你让一下我退一步,一辈子就过去了。
他信任她,愿意包容她偶尔的任性,她也愿意纵容他,去慢慢适应两个人的生活。
于是她忽略掉内心的羞涩,笑眯眯道: “毕竟你是咱们家挣钱的主力嘛。”既想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怎么行呢?
陆平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