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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分手(2 / 2)

北羽(骨科) 宁阿肆 7764 字 2023-07-27

她自己一个人住在这,薄冀从来没有要求进去坐过,今天她主动邀请,他也并不推拒,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谁也没有说话。

张宛将薄冀引到僻静处的一片花坛。

设计师别处心裁地在此种植了许多粉黛子,十月花期已到,昏暗光线下,黑夜里升腾起大团粉雾。

迷醉又梦幻。

曾经张宛也是这么期待的。

她坐到花坛的一边,又点了点对面:“坐。”

薄冀坐下,张宛从包里拿出烟,点燃,这一口她憋了好久,爽得四肢舒展开,全然不顾往日维持的淑女形象。

她双臂搭着靠栏,望天望了好久,又长长吐出一口烟,才直起身看不远处的薄冀,他坠在雾中,面容平静。

必须要承认,她还是有点失望的。

掸掸烟灰,她说:“薄冀,咱以后不用再见了。”

“怎么了?”薄冀的脸上依然毫无表情,黑沉的眼眸一动不动,内里一片死寂,说出来的话却异常诚恳:“是我不够好吗?”

“不不不,你当然很好,脸好、身材好、脑子好、脾气也好,任谁打着灯笼都难找到。”

“那为什么我不可以呢?”

张宛夹着烟的手在木质栏杆上轻点,笃笃笃笃:“怎么说才好啊?”她略微沉吟:“就像编剧递给我一个悬疑剧本,开头写得十分不错,我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程也疑点丛生,起伏跌宕,只等有一个结局就可以拍了,然而——”

敲击的响声停下,她吸一口烟,从迷蒙的烟雾里凝视薄冀。

“翻到最后,我发现这个故事没有结局,”她轻笑一声:“这很离谱你知道吗?哪怕烂尾也是一种交代,可没有结局算怎么回事啊?我前面投入的感情就白白打水漂了吗?”

“你是说,我就是这个故事。”

“对,薄冀,你就是这个没有结尾的故事。

我本来想,无论你温润表皮之下是真的柔情还是潜伏着怪物,我都可以坦然接受。起码这两样是有东西的,有东西就可以应对,亦有所得。

可你是空的,什么也没有,谁愿意不计回报地投进一个无底洞啊?也许这世上真有人愿意全心全意爱你,但抱歉我做不到,与其不可预计地付出,我宁愿转身拥抱阳光大男孩,轻松愉快又开心,腻了不过再换一款。”

她说得直白,薄冀却一点也不动气,似乎早已知晓答案,再问也只是为了印证。

他甚至勾起嘴角,礼貌告别。

回到家,拉开大门,风从未关的阳台灌入,穿过空荡的客厅,然后与他擦身而过。

他低眼关门,换上鞋去盥洗间洗漱,安静的房子里只有拖鞋擦过地板的声音。

洗完澡的薄冀坐进沙发,环顾四周,这个家里的陈设一点未变。

他曾经让她按照自己的喜好添置,但她只是住了几天,什么东西也没留下。

这里没有任何她的东西,所以至今依然如此空空。

如果遗弃不要的也算的话。

他望向餐桌上的玻璃瓶,那瓶子不大,可干枯凋谢的碎片聚集到一起也不过这么一点,即便当初它们是那么蓬勃的一束花,被她满满抱在怀里。

他忽而想到,也许自己也可以算作在内。

他也是被她遗弃不再要的一样东西。

这想法居然让他有些高兴起来,笑着拉开茶几抽屉。

近来医生给他增加了药量,但严令叮嘱他克制服用,免得过早产生抗药。他们聊得并不好,因为薄冀久久不肯打开心扉,但他的状况实在严重,医生只得通过药物减缓。

药吞下去没多久就开始起效,思绪变得木木的,什么也想不到,人也终于有了困意。

关掉所有灯,他在沙发沉沉睡去。

却并没有睡多久,浑身一颤后他猛然惊醒,他似乎做了噩梦,坐起身又什么都记不起来。

往窗外看,天空仍是一片黑暗,他也在黑暗里,恍惚不已。

昏昏沉沉之中,一个疑问横亘到心头,直直地梗在那,无法忽视。

空的,他怎么会是空的呢?

明明知道答案的,可现在全部忘记了。

薄冀拿起刀,刺进自己的手臂内侧。

血流出来了,他想,看吧我是有血的,伤口撕开了,他想,看吧我是有肉的。

感受不到疼痛,他只觉得高兴。

看哪,我和别人一样是有血有肉的。

他想挖得更深,让世界再看看他的骨头。

“薄冀。”

薄冀抬头,在满目漆黑里看见薄翼。

她有橘红色的头发,穿着嫩绿的衣裙,她在发光,像不会刺人的太阳,把手递给他,对着他笑,叫他的名字:“薄冀。”

“小羽……”

他伸手过去,然而上面湿淋淋全是血,皮肉也翻覆。

不敢让她看见,不能用这样的手去牵她。

“等我一下,”他朝着一直微笑的她说:“小羽你等我一下。”

扶着墙壁,薄冀冲进盥洗室。

水龙头放出水,血被冲走又再流出来,他怕她等太久走掉,慌忙地在柜子里翻找绷带,却无意之间带落一只陶瓷水杯,砰地一声砸在地上。

碎片四散飞溅,连同他的幻想。

他直愣愣看着地面,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是薄翼用过的杯子,她走那天把它收进柜子里,就像不曾来过。

现在它也没有了。

他缓缓弯下腰想去拾取,然后突然像被万箭穿心那般,眼睛死死盯住一个地方——

那里有一根黑色的纤细发圈,正静静躺在陶瓷碎片的后面。

他迟疑着用没沾血的那只手将它捡起,包裹在掌心。

是真的。

他轻轻吻它,笑起来又哭出来。

“宝贝……”

怎么你的一根小皮筋,就可以拯救我,又轻易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