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芊听他一说,就要把这东西丢开,却没想到一下失手让那东西在手里炸开,漫天的毛絮在空中漂浮,那船夫察觉到身后的异样,回头看了眼,见两人浑身都是香蒲毛,又互相对望傻傻笑着,摇头叹了口气。
云芊觉得好笑,问他:“这是个什么东西,好奇怪!”
景策挠了挠头,对她解释,“是香蒲,生长在芦苇旁边,可以入药,外表看起来如圆棍,若是用力了便会炸开露出里面的蒲草。”
云芊似懂非懂地点头,想再摘一根看看,又想起他刚才说的话,不好再拿,伸手把身上的毛絮摘下,看见景策发间也有一缕,凑到他跟前,景策看她越靠越近,喉头忍不住悄悄吞咽,手心里溢出汗,突然小船一个摆动,云芊没站稳扑到了他怀里,景策接住她,心绪不停起伏,手在她腰间竟然有些发抖,两人双双看向船夫,见他正拎起一大袋鱼往这里拖。
景策觉得身体好像如千金重,双脚脱了力一般,忽然站不起来,只抱住她低头不语,却见她手抬起来往自己脸上摸,景策心在狂跳,小船摇摆着突然让他有些眩晕,却见她手从脸上划过,摸进发间,从头发上摘下一缕毛絮。
云芊笑着看他,将他身上的毛絮都摘下,景策看着她的动作,仿佛在嘲笑自己的多情,突然心情有些郁闷,将她扶起坐好,也没说什么。
云芊看着船夫拖上来的一大网鱼,凑过去看,鱼儿脱了水在船里摆尾挣扎,旁边还散着一些河虾,蜷着身子不停扭动,水溢到船里,湿了云芊的绣鞋,她抬起脚给自己使了个防水诀,又朝景策施法,他见水珠滴到鞋面上竟然又直接滑落下去,鞋居然不会湿,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法术?好神奇。”
云芊灿烂一笑,“自然是我们燕山的法术”,她抬脚碰着景策脚,两人互相踩着动来动去,大爷捞了两网鱼,也不再捞了,掉了个头又往回走。
到了中午日头正盛,两人从桥头上岸,又走到柳堤桥的另一头,去往锦绣坊食饭,这酒楼外观恢弘大气,店铺足足搭了三层,临水而建,舞榭歌台,彩带飘扬,正中央站着几位伶人正在随着乐曲起舞。
“好热闹啊”,云芊看着这酒楼里面人满为患,一个挤着一个,“我们今天能吃着饭么?”
景策也很好奇,这酒楼价格不低,平日里也没多少人,怎么今日这么热闹,但想着既然答应带云芊来这里吃饭,还是说话算数。
“自然是来吃的,不过可能要多等一会儿。”
云芊点头,同他一起走进去,环顾四周没什么空位置,两人走到柜台问那掌柜,却不料那人立马回答到:“不好意思两位客官,今日是芸娘最后一天登台献曲,大家都赶来捧场,实在没有空位要等也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了。”
云芊听见这话,有些意兴阑珊,不解芸娘为何不再登台弹琴,看向旁边的景策,却见他对掌柜道:“我找李公子,不知他是否已经到了?”
掌柜听说这话,随即指向二楼,道:“李公子在二楼琴苑,客官这边走。”
二人跟着小二上了楼,这楼上也另有番天地,一楼搭了个戏台,坐在二楼也可观之,可二楼的伶人弹琴唱曲一楼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等两人进了李公子的包房,又看见他正坐在席间吃酒,上首是个姑娘正在抚琴,云芊定睛一看,却不是芸娘,是另外的一个娇俏姑娘。
李长风看见景策带着云芊从外面进来,连忙站起身,“景兄今日怎么有雅兴来此?快坐,快坐”,复又看向身后的云芊,笑问道:“这位姑娘莫不是昨日救下芸娘的仙人?”
景策解释道:“这位是云芊姑娘,我就是昨日识得她,是位燕山的道长,初次下山不知有何好玩的,我道李兄你是这个中行家,不知可否劳驾?”
李长风立刻站起身来,“求之不得,我正不知如何谢云姑娘的救命之恩,今日便见到了,实在有缘。”
云芊瞪大眼睛滴溜溜地瞧他,又看向那边正在弹琴的女子,问道:“怎么没见昨日那位姑娘?”
李长风望向别处,眼睫微颤,“今日是她最后一日在此弹琴,过后这锦绣坊便再无芸娘了。”
“那她此后打算如何?”景策有些好奇。
李长风又顾自坐下,倒了杯酒一饮而尽,“不知”又补充道:“我问她,可是她却不愿同我说。”
景策拉着云芊坐在他对面,将碗筷摆在云芊桌前,上首的姑娘还在弹琴,低垂着头,手指抚在琴弦上,好似没有生命的人偶,突然李长风似乎听见隐约声音对她叫一声:“停下!”
云芊抬头看向李公子,见他如利箭一般冲出去,景策见此也拉着云芊出去,她回过头看向那位人偶姑娘,泪水滴在琴弦上,泛出一声低低的杂音,头仍旧低垂着,了无生机。
云芊转回头看向两位公子,走廊一圈站满了人,景策给她占了个位置,“云姑娘,快来这里,我给你留了个位置。”
云芊蹭过去,看向楼下,是芸娘抱着一把琵琶婷婷袅袅地走上台面,小二殷勤地搬好座椅,随手拨弄,便如听仙乐耳暂明,云芊见她轻拢慢捻之间,乐声从指尖溢出,众人皆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云芊本来也沉浸在此,却不知怎的心里慌乱乱的,来不及细想,余光间却见刚才在房里弹琴的姑娘抱着琵琶走出来,长长的衣摆拖地而来,宽宽的袖口伸出两只枯枝一般的手臂,云芊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花了,刚才那纤纤玉手怎么变成了枯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