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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此刻,轻轻巧巧一个“回”字彻底击破风轻云淡脆弱隔膜,太湖水漫涌,她无所遁形,喘不上气被湮没折磨。

我没娘了。

所有的情绪与感官开始后知后觉地工作,模糊世界变的清晰,她无意识咬紧了嘴唇,抗拒这份真实。

那个生死攸关时只想护她周全的人走了,冒天下之大不韪告诉她可以养人图快活的人走了,直到回光返照时依然顺着她这个不孝女的人走了……

她没娘了。

她不再是小孩了。

此后前途漫漫不知何往,唯有回首萧瑟无迹寻来处,遍世再不见归途。

她问了安止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说当初我如果没有妇人之仁,是不是母亲就不会出事?”嗓子像是吞过干涩的木炭,黑嗔嗔的瞳仁空荡荡,看不见光。

“你说我做错了什么呢,他们害死我父亲还不够,还要杀了我母亲。”

“不是。”安止俯身抱住她肩膀,那副单薄的肩膀正在瑟缩颤抖。

他一手抚过她后颈收拢惊惶与悲颤,用力捏了捏,额头抵着额头,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你没错,乐则柔,你什么都没做错,错在别人。”

“那为什么害我的都是我的血亲?”她怔怔的,像是真的好奇,“我真的是天煞孤星吧?对我好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泪水蓄在干涸的眼,薄弱的肩背颤抖幅度越来越大,整个人如风中飘转秋叶,脆弱不堪一击。

从得知真相那一刻起,安止就满腔业火,恨不得杀了寿春堂里的人,此刻他强忍着滔天恨意,搂她搂得更紧了紧。

“是他们的错,你不是天煞孤星。”

“你还有我。”

“乐则柔,你还有我,我一直都在。”

这句话像是一个开关,从得知六夫人中毒那日起苦苦压抑的恨和痛终于倾泻而出。乐则柔胡乱抓紧他衣襟如救命稻草,十指绞紧,手骨节青白,胸口剧烈起伏,窒息一般喘着。

安止轻而又轻地拍着她后背,“我在,你别怕,想哭就哭,有我在。”

“我不哭,我不要哭。”然而几次深深地呼吸之后,乐则柔哆嗦着嘴唇咬住了安止肩膀,泪如雨下,无声痛哭。

小时候她连累父亲早逝,现在她羽翼丰满,却依然护不住母亲安宁。

雪声簌簌落落,微苦的药味浮动在明暗光影中,过了不知多久,安止肩膀衣料彻底被泪水湿透。乐则柔连呼吸都渐渐弱了,安止强迫她抬起脸,一下下抚过她胸口顺气,乐则柔握住了他的手,有气无力地说:“安止,我想回家。”

安止抚过她鬓发,“好,回家。”

窗外不知谁说,雪停了。

第101章 过继(四)

前脚六夫人去世,后脚太夫人就中风动弹不得,连话都说不出,巧合得让人没法说其中无联系。乐家巷颇有默契地统一了口径——太夫人是因为六夫人去世悲伤过度才骤然病倒。这说法好笑得连他们自己都说不出口,太夫人和六夫人王不见王十多年,说是一时兴奋过度痰迷心窍倒是更可信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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