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从情感还是从利弊衡量,最佳的选择都是保持安静。于是乐家众人都像集体失明,即使有族老反对也不过虚张声势碍于颜面做做样子。
——没看乐成都没反对吗?他可是乐则宁的父亲,是乐家巷官职最高的人。傻子过年也会瞧街坊,跟着聪明人走总比自己犯蠢强。
连乐则柔都没想到废除这条延续百年让乐家引以为豪的规矩会这么顺利。
权势真是个好东西。
锣鼓声里,送亲的队伍远去,她站在一地碎红鞭炮纸屑中,注视着乐家巷口沉默矗立的高大牌坊第无数次暗叹。
只是可怜了四夫人昏头昏脑撞上来,据说回去之后被自家老爷好一顿教训。
乐则宁的婚事,像是在暗流涌动的水面投了一颗小小石子,近处微澜不觉如何,及至岸边已成轩然大波。
眼前一片心照不宣的安和,乐家巷外的反响却如冷水入沸油锅。
一个小小的乐家庶女无所谓,重要的是此事由乐则柔促成,打破了乐家女无二嫁的规矩。
谁都不会忘记,她自己就是湖州乃至整个江南最有名的寡妇。
尤其乐家和正康帝关系匪浅,在这档口破除延续百年的家规,不免引人遐想。
多方猜疑,遥遥侧目。
流言不知从何而起,纷纷乱人耳目,暗地里怀疑乐则柔和皇帝之间不清不楚,传说乐则宁的和离再嫁是为她飞入宫廷铺路。
“愿意说就让他们说吧。”乐则柔无所谓,理着账本头也不抬,算盘珠子扒拉飞快。
赵粉又气又恨,手握剑柄粉面涨红,咬牙道:“七姑,市井之间流言蜚语传的最快,这种小人该剪了舌头,决不能姑息。”
“气什么?清者自清,不用搭理他们,过了这一阵也就好了。”乐则柔并不放在心上,甚至笑了笑,“大家有闲心说这些有的没的,说明最近湖州民生不错。”
赵粉愤愤还想再说什么,被她掐了话茬儿,“好了,你去把温管事叫过来,我有事要问。”
可怜温管事不知道赵粉是因为流言才面色不虞,还以为自己做事有纰漏,在脑海里仔仔细细将这段时间的事儿过了一遍,直到见到乐则柔仍在费劲想着到底哪儿没做好。
“你先坐。”账还剩最后一页,乐则柔随手给他指了个座,埋头打着算盘。
温管事躬身小声谢座,扭捏着坐上半个屁股。
噼里啪啦算珠声终于停下,乐则柔合上账本,抬头看了看他——温管事浓眉大眼长得精神,今日身穿簇新的宝蓝锦袍,外面猞猁皮罩甲风毛根根柔亮,光鲜利落极了。偏他拱肩缩背,身子绷着往前探,一身好衣裳跟偷来的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