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绕到她身侧坐下,“跟我说说三夫人。”
乐则柔不想说话,人已经不在,很多东西说了也没意义了。
“没什么说的。”
安止牵住她一只手,开始只是松松握住,见她不反感,将她整只手包在手心轻轻揉着。
烛火幽幽,暗昧不明,过了很久,乐则柔哑哑含糊地说:“其实,我有点儿恨她。”
她想笑一下,但提不动嘴角也就作罢。
“我刚回湖州的时候太夫人要淹死我,要不是我因为小时候那次落水非得学游水,也就真死了。”
“不是她救的我。”
安止霎时色变。
“我游上来就跑,但天黑了,我跑到了三夫人院子里。我知道三伯父是父亲嫡亲哥哥,请她送我回家。”
“她一看我身上湿淋淋的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就要把我送到太夫人那儿。”
乐则柔自顾自说着,声音平静,宛如在叙述一个不相干的梦。
她没注意到安止铁青的神情。
“我求她好久,她犹豫了,后来还是让婆子把我抱给太夫人。”
她捂住眼睛自嘲地笑,“结果我命不该绝,三伯父当时正在家中告病,他从前院回来正好看见我被婆子抱出去。”
大大的斗篷蒙着她头脸,她被婆子抱得紧紧,嘴也被一只手捂住。
但她听见陌生的声音,狠狠地咬了婆子的手,大声喊救命。
眼前一片黑暗,她不知道来人是谁,但她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她不想死。
她不能死。
“三伯父救了我,把我抱给父亲。她当时还想拦来着,被三伯父呵斥回去了。”
安止听她小声说着,手心里都是汗,他知道一切都过去了,但仍忍不住想,如果她不会游水?如果三夫人没犹豫?如果乐成来迟一步?
安止不敢再想,将她整个抱在怀里。
乐则柔又从那场险境中逃出来一次,放下胳膊长长透出一口气。
“我对着父亲什么都说了,当时父亲抱着我哭了好久好久。”
在那之前,她从没想过那个山岳般的男人也会落泪,会跪在地上抱着她泣不成声。
他让乐则柔把这件事压死在心里,装作惊吓过度忘了。
正好她当晚发了高烧,万事都推作烧糊涂忘记。只是高烧之后,嗓子便坏了,音色哑了一些。
她瞒得很好,母亲一直以为太夫人动杀心,三夫人救了她,故而对三夫人一直很感激。
于是三夫人更加心虚了。
“三伯母怕太夫人,怕三伯父,后来可能还怕我。”
“其实怕我什么呢?我确实恨她见死不救,可如果不是她犹豫那半刻钟,我根本等不到三伯父回来。”
她胸口起伏,声线不稳,深吸一口气,半晌才稳住自己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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