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雨雾飘在半空,视线越过半敞铁门,平地上,偌大茶厂泡在积水中,浑浊没过近一尺白色铁皮屋。
“这水都排不出去吗?”
脚踩雨靴,林知微和茶厂的人蹚在浅水。周围的淤水顺着肩膀宽的沟壑缓缓排开,这么大的厂子却还泡在水里。
“暴雨那几天,后山的淤泥全被冲下来,把那几条通水沟堵个死,天灾无情。”一位憨首圆脸的中年男子回答,他正是林裕华名下茶庄设在泽安茶厂的厂长。
连日降雨,排水渠不作用,周边高地的水甚至也往厂里流。林知微往前走了几步,铁门里,水面是死的。
林知微:“里面的淤泥到现在也没人清?”
半晌未踏进这厂子,里面的水不降反漫过半膝。
“不应该啊,昨天带着人都清了的。”余厂长也纳闷,蹚水走到墙角,手伸进去往下摸了摸。排水沟方口,竟又是满满淤泥。余厂长甩甩手,“估计水里带下来的泥多,外面的渠都快满了,不好排开。”
林知微不是来通渠的,闻言没再说什么。几个白皮房子泡着,她担心的是里面的茶叶。
“有检查仓库吗?”
她说着,示意一旁的林聪。细网罩着的一扇小窗内,情况和园子无甚区别。短小的扁叶绿茶上浮,顶上赫然一个圆洞,架子还在往下滴水。林知微上前一步,将仓库的门推开,“余厂长,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
余健见林知微变了脸色,心里一咯噔,漏水的不是只有一个仓库吗?他往身上抹了抹泥,慌张上前,入目飘散的茶叶险些让他两眼一黑。
“天爷唔,我的茶叶!”
余健看起来比林知微更紧张,他不再细看,猛推开众人,快步走向另外两间仓库,窗户打开,他一个踉跄,“天杀的,不活了,没法活了……”
他的反常让众人意识到不对,也都跟了过去,这一看,厂里两位员工也傻眼,那茂里子阿全怕不是诓了他们。
那晚暴雨,他们和余厂长正嚼着花生米配白酒,哐当砸门声后,村里阿全喊着“漏水了、漏水了”。几人披上雨衣,不过窗户没关严实,扫进去些雨,没什么大事。
“那个阿全是个老实巴交的可怜人,平日最爱到茶园闲逛,那天那么大雨,他突然敲门,可把我们吓到了。”
“我们和厂长看过,只有一间库淋了点雨。”另一位说话的人指了指脑子,“阿全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整天神神叨叨的,我们也没把他说的话当回事儿。”
两人说完,眼里闪过懊悔。余健被夺了精气神,站在门口呆呆望着仓库狼藉,昨日通沟的时候要是再检查一眼,他也不至于让林小姐大老远过来看片海,惹一出笑话。
这么大损失,他赔进去半辈子。
余厂长表情太过沉重,林知微有个不好的预兆,“余厂长,今年秋茶的采摘你们提早了半个月。”
往年这时候,茶庄会先收一部分茶,今年雨水多,茶园零散还剩半个月的采摘期,但眼下整座厂里囤积的,显然不是一点量。
“诶,林小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茶厂的员工困惑了,“不是你们林家让余厂长将茶叶都收好的吗?”
“据我所知,茶庄近期未有提早收摘的计划。”林聪凝眉开口。
前一批的茶成色不一,加之市场各种因素,林裕华的茶庄有意分批次采购茶叶,又怎会在这梅雨季让厂里大肆囤积,泽安潮湿的环境根本无法封存住茶的原色。
余厂长听出不对,颇有些激动,“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是我擅自把那满山的茶收了不成?”
浑浊积水轻荡,林知微走到林聪身侧,看向厂里几个人,“那人叫什么?”
“那人说是你们林氏集团的什么区域经理,叫…叫赵贾茗!”
“他叫什么?”
……
暴雨来临前几日,泽安茶厂迎来几个不速之客,为首的一位中量身材,穿的讲究,腕上还戴个金手表。那人视察般进去厂里转悠,最后停在几间仓库外,嘴里的黄山香烟吐出一团雾,“这几天把茶叶都收了吧,南城那边有个大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