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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忙活完家里,当天下午,梁宝珍将装好的山楂栗子糕装进橄榄绿挎包在,和奶奶一块儿去国棉厂副厂长吴秉年家。
吴秉年一家住在国棉一场干部家属院,条件比拥挤的大杂院和筒子楼自然是好不少,面积宽敞许多。一家三口住在近五十平的房子里。
四天前徐雪莲回了位于隔壁市的娘家,昨天下午才回京市,周云特意打听过才带着人来的。
天气炎热,加上连日奔波,徐雪莲胃口更加不好,一顿午饭也没吃两口便咽不下,只能喝着茶水缓缓。屋里的老旧台式电风扇吱吱呀呀地响着,吹出徐徐清风,让人打起瞌睡。
“雪莲妹子在家不?”周云站在门口朝屋里喊,吴家大门开着,可珠帘一挡只似乎瞧见了一个人影。
徐雪莲听着声音往外去,看见门口站着一个白发老人和一个年轻姑娘,那老太太似是有些眼熟,眉眼间倒是有年轻时的影子,“云姐?”
“难得你还认得我啊。”
“那怎么能不认识!”徐雪莲看着许久未见的周云,想起自己刚进厂的时候还曾受过她不少照顾。当年周云在厂里的时候就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物,做事手脚麻利,又不像有些老资历的工人爱摆谱,对新来的也掏心掏肺。“快进来快进来!”
“我们这突然上门来,没打搅你吧?”
“没有没有,我正闲着在家没事儿呢,这是?”领着两人进屋坐下,给倒了两杯水,徐雪莲看着周云旁边青春漂亮的姑娘,确定自己不认识。
“这是我孙媳妇儿,小杰的对象。”周云冲梁宝珍说话,“宝珍,叫徐阿姨。”
“徐阿姨好。”
“哎呀,小杰都结婚啦?这是大喜事儿啊。”徐雪莲打量人几眼,觉得这姑娘着实水灵,尤其是那双眼睛,澄澈清明,第一眼便生出些好感。
“徐阿姨,自己家做了些吃的,给您带了盒来。奶奶前些日子还提到您,说和您一块儿上工呢,那时候可热闹。”
徐雪莲惯常是不收任何礼的,主要是自己位置特殊,自己是妇女主任,男人是副厂长,想走自家关系的不少,国营厂工人是香饽饽,不少人想进厂得个工作,吴秉年性子正直,从来不搭理那些虚头巴脑的,她自然也得注意。
不过梁宝珍再三强调是自己做的糕点,加上她这阵子胃口不太好,现在那山楂栗子糕扑面而来的清香,倒是勾出了她的馋劲儿。
轻轻咬下一口,唇齿留香,甜而不腻,粉粉糯糯的口感让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
三人一边吃,一边亲热说着话。因着周云二儿子儿媳一家当年突然离世,徐雪莲也是感慨万千,和郭周云从年轻时候聊到现在,倒是忆起不少往事。
梁宝珍听进耳朵,主要卖斯文状,以前的事儿她自然不清楚,幸好有奶奶在,两人说着说着也忘了有个小辈在,自顾自追忆起青春岁月了。
“瞧瞧咱们真是扯远了。”周云把近乎套够了,这才点出来意,“雪莲,今儿我们上门真是有事儿找你帮忙,你看看宝珍啊,正经高中毕业的,现在来城里呢,我们想找个工作,不过现在是真不好找。街道办也分不过来工作,都说没名额。你那头能不能看看,在厂里给谋个工,啥临时工都行,不拘那些。”
周云没一开口就让徐雪莲帮着自家讨那个工作名额,反倒是想求个临时工。
徐雪莲听说梁宝珍还是高中学历,立时高看了她一眼,有文化的上进孩子,她是喜欢的。
不过,怎么找工作找到自己这儿来了。
“不对呀,我可记得当年你们家留了个工作名额,现在小杰回来是退伍转业安排的工作,那个名额应该还在嘛,宝珍现在直接去接班不正好?”
“徐阿姨,我们本来也是这么商量的,不过盛杰去厂里问了一遭,说是可能拿不回来。”
“咋就拿不回来?现在是谁顶的班找厂办的薛立军过手续不就行了嘛。”国棉厂人数众多,光是一厂就有五千多人,平时父母的岗位子女顶,或者有女职工生孩子找旁人来临时顶几个月班也是常有的事,有时候一个工作名额能倒腾好几手,对于许家老二留下的工作名额给了谁,她是没什么印象。
“是细纱车间的丁晓霞,她那头没啥,就是找了薛主任说好像手续有什么问题,上头不同意呢。”周云是个能说会道的,凡事还喜欢留半句,更是惹人浮想联翩。
徐雪莲哪能不明白,挺简单一事儿办不下来,说明上头有人发了话,不然周云也不会求到自己头上。
她在厂里工作多年,又是干的妇女主任这个位置,见惯了多少掰扯,这种事儿也不稀奇。不少亲兄弟因为一个工作名额大打出手,闹到厂办的不再少数。她再打量一眼梁宝珍,人模样好,学历也高,要是能进厂里肯定不是坏事儿。
再说了,确实名正言顺。
不过,这事儿谁会去碍事儿?许家人都是实诚人,在薛立军上头的领导,左右不过就那几人,自己男人肯定不会,难道是?“你们得罪陈厂长家了?”
周云看徐雪莲人精似的猜得七七八八,当下也没藏着掖着,把陈思明那点儿烂事儿都给抖了出来,“我们宝珍心善,也没想着计较啥,自个儿过好日子就行,哪成想还给人使绊子。”
“他干出这种事儿还对你们家不依不饶的?”徐雪莲是听过陈厂长家二儿子前阵子的丑事儿的,都快成了厂里的大新闻,不过大伙儿不敢在陈家人面前讨论,哪怕上头三令五申不许提,悠悠之口又怎么堵得住?
自个儿要结婚了还和其他女同志乱搞男女关系,徐雪莲最看不上这种人,她当妇女主任以来见过不少腌渍事儿,尤其是一些男同志,自己品性不好还只会拿媳妇儿撒气,陈厂长为人挺正派的,怎么生了这么个儿子!陈思明就算是厂长儿子也不能这么无法无天。不过这话她也敢心里腹诽一句,就算当着周云两人也不会说,免得落人话柄。
“云姐,宝珍,你们放心,这事儿我帮着打听打听。”最近上头刚考察陈厂长,再加上是陈思明理亏,这事儿是陈勇去过问的可能性非常低,估摸就是陈思明那小子背地里使坏。
“谢谢徐阿姨。”
“那就劳你费心了。”周云知道徐雪莲是个正派的,一向看不过眼一些腌渍事儿,不然也不能一直干妇女主任的位置。
再聊了一阵,梁宝珍主动提出离开,和奶奶一块儿客客气气和徐雪莲道了别。
将两人送走,徐雪莲坐在桌前吃着山楂栗子糕,胃口大开,琢磨着许家的上门求人办事儿倒是懂规矩,说话客客气气,送的吃食也合她心意,不知不觉就吃得只剩三块。
等国棉一厂吴副厂长回家的时候便见着媳妇儿吃得嘴不停的模样,放下从国营饭店打包带回来的饭菜,吴秉年看一眼桌上花朵似的糕点,“搁供销社买的?模样挺不错。”
“你尝尝看,味道更好,比供销社卖的还好吃呢,是云姐孙媳妇儿做的,手艺真不错。”
“云姐?”
“周云,云姐!还记得不?以前棉纺车间的一枝花。”
这么一说,吴秉年有了些模糊印象,不过他见多了送礼上门求办事儿的,只随意扫了一眼,“你这回还收了?小心人上门口来闹腾,让你帮忙处理工作变动。”
徐雪莲嗔怪人一眼,“许家小媳妇儿瞧着就不一样,斯斯文文的,说话也好听。就是送礼,人也是亲手做的,说是听说我最近胃口不好,瞧着是个有心的。”
上回有个厂里工人的亲戚也来找她办事儿,送了一斤在供销社买的桃酥,徐雪莲不收,那人还非嚷嚷是好礼,在供销社买的,几人推拉间桃酥碎了一地,弄得她家门口都是碎渣,场面闹得实在是难看。
况且这糕点味道确实好,甜而不腻,她难得有了些食欲,让吴秉年也尝一口。
见自己男人也连连称赞,还是忍不住打听一句,“老吴啊,当年许明远和吴华翠去了,厂里不是看他们一家就剩个云姐和三个小的,留了个工作岗位嘛,当时还是你给许家争取了一个工作岗位留着,你还记得这事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