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悬着?一弯惨白?的月。
已是深夜, 万籁俱寂,每一次呼吸间都是凛冬的气息,那种深入骨髓的冷, 叫羽徽若心里发寒。
她向来是不喜欢冬天的,每每到了?冬日, 恨不得蜷缩在?自己的窝里, 也学那些冷血的生物冬眠才好。
因羽徽若吩咐过粉桃她们,无需等候她,寝殿内一片清寂。
羽徽若推门而入, 倦怠地坐下,倒了?杯温茶。
鲛纱裁出的垂帘后, 依稀立着?一道?窈窕纤细的背影。那女子一身清雅的绿衫,乌发披在?身后,发间插着?碧玉簪,光是一抹剪影,就?已清丽逼人。
羽徽若霍地立身而起, 手?按住了?腰间的明玉刀。
“帝姬,别?紧张,深夜造访, 只是有几句话想和?帝姬说。”女子撩起鲛纱, 走到近前。
灯烛的光晕将她的脸庞照得一览无余。
羽徽若倒吸了?口?凉气:“白?漪漪?”
眼前的绿衫少女唇红齿白?,明眸善睐, 正是数年前就?死在?羽徽若手?里的白?漪漪。她笑意盈盈, 苍白?的肌肤间罩着?一层暖黄的光晕, 鲜活的神态和?娴雅的举止, 都不是死人能做出来的。
“白?漪漪拜见?帝姬,帝姬这些年可好?”
“别?惺惺作态了?, 有话快说。”
祝炎逃出羽族前,曾将白?漪漪的尸首一并?盗走,那时羽徽若就?已猜出他有什么阴谋诡计,万没有想到有一天还能看到白?漪漪活着?站在?自己的面前。
“帝姬就?不问问我是如何复生的?”白?漪漪弯起唇角,栀子花般的笑颜里藏着?一丝得意,“又是何人将我复生的?”
羽徽若仿佛被一盆冰水浇在?了?头顶,张了?张唇,没有说话。
“是扶光君亲手?将我复活。”
白?漪漪撩了?撩发,露出颈侧的淤痕。淤痕还在?,说明她的确复生刚不久,这痕迹都还未来得及消去。
“我死时带着?怨念,魂魄沉在?忘川,碎裂成?千万片,是扶光君亲自下九幽,在?那忘川河里将我的魂魄一片片捞起,耗费大半修为,重新塞入这具身体。”白?漪漪眉眼含着?清愁,如一支滴露的青荷,在?风中摇摇欲坠,“本以为这辈子与他有缘无分,再无相聚的机会,未曾想他情深至此,倒是不枉我们年少时便相知相许。”
羽徽若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的话:“如果你来是想和?我炫耀这些,大可不必。你大概不知,他曾心甘情愿死在?我的手?里,死前还要求我将他埋在?能日夜看到我的地方。”
白?漪漪的笑容登时消失在?了?脸上:“你还有脸提这些!羽徽若,都是你害了?他!你可知这三?年来,失了?金丹的他在?荒墟中是怎么活下来的?”
“那是他自食恶果。”
“你胡说!祝炎都告诉我了?,他努力地往上爬,不择手?段谋得权势,都是为了?得到你!可你呢,却在?他的洞房花烛夜,设计害了?他。”白?漪漪咬着?一口?贝齿,“你怎么可以如此践踏他的真心。”
“如果他不对羽族动不该有的念头,我会一辈子守着?他,做他的妻子。”
白?漪漪露出古怪的笑:“他是有吞并?三?界的野心,但对你和?羽族,始终存了?一丝仁慈,周旋在?他的祖父和?祝炎之间,日夜都在?想着?怎么成?为幽都真正的主人,不伤你和?羽族一分一毫。是你不问青红皂白?,伤了?他的心,说白?了?,羽徽若,从头到尾,你都未真正相信过他一回。”
“你在?说谎。”羽徽若攥紧了?袖口?,抿着?唇,重复道?,“你在?说谎。”
“我有没有说谎,你只需细想一下,他真的对羽族心怀不轨,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你去死。羽徽若,他为你死了?三?回,整整三?回!你是没有辜负羽族,没有辜负你的臣民,你唯独辜负了?他一人。”
“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羽徽若敛住心绪。
“你们之间那些事,祝炎比谁都清楚,你以为你们新婚之夜,祝炎真的只是来蹭一杯酒水?”白?漪漪冷笑着?,“他是故意让你听到扶光君的那些话,激起你的杀心,如果不这样?做,你们二人怎会决裂至此。”
羽徽若突然记起方祈玉被迫坠崖那次,祝炎封闭她的五感,她却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以为是祝炎疏忽,原来是祝炎故意为之。
他一步步设下陷阱,引诱着?羽徽若将鹿鸣珂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若非如此,那个一心只惦念着?羽族帝姬的魔人殿下,怎会心如死灰,断绝情爱,重新图谋他的宏图大业,为魔族开疆拓土。
“羽徽若,你负了?他,你还有什么脸跟着?他去幽都。”说完这些,白?漪漪留下失魂落魄的羽徽若,走出了?帝姬的寝殿。
月下,祝炎在?等她。青年摇着?脑袋,故作恼怒:“丫头,我的老底都被你给掀光了?。”
“祝哥哥为人大度,不会生气的,对不对?”白?漪漪露出贝齿,笑得乖巧。
“你就?不怕他们和?好?”
“祝哥哥本事这么大,一定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和?好的。”
“挺美的一张脸,怎的心肠如此毒辣。”祝炎曲起手?指,弹了?下她的脑门,“下不为例。”
“嗯。”白?漪漪晃了?晃裙角。
祝炎想到什么,警告道?:“小姑娘满口?谎言,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白?漪漪一脸无辜。
“明明是我亲自下九幽,将你的魂魄一片片拼回来的,你却说是扶光君复活了?你,你这样?,真是寒了?我的心。”
“这件事,不论羽徽若怎么想,我心知肚明不就?够了?吗?”白?漪漪扯住他的袖摆,仰起脸颊,“我会一辈子记得祝哥哥的恩情,把祝哥哥放在?心尖上,死也不忘。”
祝炎目光薄凉,并?未搭话。
“我什么时候可以去见?扶光君?”
“难道?你要用这张死人脸去见?他?”祝炎捏了?捏她的脸颊。
刚复活的女孩,美得略显苍白?,脖子上的淤痕,终归还是很碍眼。白?漪漪面色一变,扁扁嘴:“那我先?不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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