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徽若在桌边坐下。
桌上用石头摆了个小小的法阵,里面堆着果子,那?法阵可?以给果子保鲜,因时日过久,失去效用,果子烂得只剩下果核。
两道窗扇间?留下一道小小的缝隙,刚好?可?以容一只小鸟通过,那?是鹿鸣珂特意留给小鸟初初的门。
他走时太匆匆,没来得及与小鸟告别,就给它留了这些礼物。
羽徽若呆呆坐着,直到湿透的白裙紧紧贴着肌肤,冷冰冰的水汽渗透毛孔,她经?受不住这寒气,狠狠打了个哆嗦。
羽徽若如梦初醒,站了起来,向外走时,脚底踩到一块凸出的砖头。
她弯身蹲下,拿起砖头。
砖头下面埋着一只巴掌大的盒子。
羽徽若打开盒子。
盒内盛着一块玉质上好?的碧色玉佩,雕作?凤凰的模样,刚好?和她悬在腰间?的灵犀佩是一对。
鹿鸣珂曾说过,凌秋霜给他的那?枚灵犀佩,被他留在了羽族。
羽徽若想了想,将这枚灵犀佩收入怀中?。
*
自上古以来,荒墟就被放逐了许多妖魔,这里气候恶劣,食物和水源极其短缺,妖魔们每天都会为食物和水源发?生各种厮杀事?件。鹿鸣珂是生人,无疑,被列进了食物的范畴。
这几日以来,不断有妖魔想偷袭鹿鸣珂,拿他当口粮,或是被东皇剑所斩,或是被跟着他的那?只黑色大鸟驱赶。
鹿鸣珂身上的箭伤愈合得非常快,到了第三日,身上的伤口基本都已愈合。这要得益于他们天魔的体质,近乎不死不伤的身体,给了他们侵吞三界的底气。
但也只是近乎不死不伤。
只要够快够狠,还是能杀死他们的,或者,用特殊的法器造成无法愈合的伤害。就比如他的父亲,是被仙门的灭灵箭所杀,他的祖父身体被注入了剑气,这么多年来,用尽了法子,都没法治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日一日的衰败下去。
鹿鸣珂找到了水源,没有找到食物。水源无需捕猎,食物则需要猎杀。这里的飞禽走兽和妖魔鬼怪,都可?以成为食物,但即便是最弱的走兽,在恶劣环境的训练下,也变得异常狡猾。
鹿鸣珂蹲在一处浅水潭前,将东皇剑浸入水中?,清洗着剑身。
东皇剑本身就有灵性,它从前敌视羽徽若,鹿鸣珂给它下了道禁制。解了这禁制后?,东皇剑杀气外露,就算鹿鸣珂失了金丹,凭着东皇剑本身的锋利,那?些藏在暗处想觊觎他的妖魔不免要掂量三分。
鹿鸣珂有好?几日没有进食了,饿得前胸贴后?背,再不进食,就算握着东皇剑,成为别人的腹中?餐是迟早的事?。
他在思索着捕杀那?只跟着自己的黑色大鸟的可?能性。这只鸟不明不白地跟着他,终归是个祸害,或许他在等自己倒下,夺取自己身上某样重要的东西。
不如先下手为强。鹿鸣珂眼底流露出杀气。
扑扑振翅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鹿鸣珂望向天幕,那?只黑色的大鸟扇着翅膀,盘旋而下,双爪死死扣住一只灰色的兔子,丢在了他的面前。
黑鸟丢下兔子,就飞走了。
兔子已被咬死,说是兔子,只是生了兔子的外表,体型比普通兔子大了三倍,若掰开它的嘴,会发?现它满嘴生着尖利的牙齿,腿部肌肉尤其发?达,蹿起来能直接蹦上树——能在这里活下来的,繁衍至现在,经?过一代又一代的淘汰,早已脱离了原本的模样。
这只兔子是给他的?鹿鸣珂疑惑地捡起兔子。
他原以为那?只黑色大鸟跟着自己,是在圈养自己的食物,一路上对它戒备十足。看大鸟投喂的行为,似乎真?的只是为了保护他。
有了这只兔子,鹿鸣珂终于能饱食一顿。
荒墟昼夜温差大,太阳落山后?,大地会很?快散掉热气,风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生的疼。
夜间?有很?多畏光的妖魔和邪灵出来猎食,远比白天危险得多。鹿鸣珂这几日一边赶路,一边应付着想要偷袭他的妖魔,身体已到了强弩之?末,不得不停下来暂做休整。
他抱着东皇剑,倚着一块半人高的石头,闭上了眼睛。
他太累了,需要休息半个时辰,才能继续赶路。
刚阖眼没多久,忽听得一声凄厉的鸟叫声。
鹿鸣珂睁开双目,那?只黑色的大鸟挡在自己的身前,翅膀微微张开,肌肉紧绷,羽毛全都炸了开来。
它的喉中?发?着低低的警告声,做出了进攻的姿势。
不知何时下起了浓雾,夜色如深渊般望不到底,隐约可?见黑暗中?浮现出无数双血红的眼睛,密密麻麻的,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黑色大鸟的背上血迹晕开,翅膀上羽毛秃了一大块,被咬掉的血肉边缘留下了狰狞的牙印。
显然是刚经?历一场恶战。
鹿鸣珂暗自心惊。他太过疲惫,竟睡得这般死,有敌人偷袭都没察觉。
血红色的眼睛一点点向鹿鸣珂靠近,鹿鸣珂警觉地握剑站起。黑色大鸟扑着翅膀疾冲出去,是想为鹿鸣珂开拓出一条生路。
鹿鸣珂抽出东皇剑,挥出凌厉的剑光。
血红眼睛砰地爆破,炸出一团血雾。鹿鸣珂终于看清它们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全身覆满鳞片,拖行着一条巨大的尾巴,爪子又尖又利,眼睛能在黑暗中?发?出红色的光,有着极强的夜视能力,精准地闪避着他的剑锋。
怪物死了一只,剩下的迅速补上空缺,鹿鸣珂和黑色大鸟陷入重重包围中?。那?怪物咬住鹿鸣珂的右臂,撕下来一大块血肉,鹿鸣珂忍住剧痛,将东皇剑递到左手,腕间?翻转,一剑将怪物的脑袋斩了下来。
血雾喷溅了他一身。
大鸟一顿猛啄,啄瞎了好?几只怪物的眼睛,为之?付出的代价是左边的翅膀被怪物们撕了下来,分而食之?。
大鸟发?出痛苦的嚎叫。饶是如此,它依旧守在鹿鸣珂身前,不肯挪动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