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祈玉按住她的手,摇摇头。
杀了这三条恶犬,摆明着告诉鹿鸣珂,他还活着。
方祈玉服用的药开始起效,他的四肢恢复了些力气,抬手脱掉身上的血袍,并自己的灵渊剑,交给羽徽若:“羽师妹,请斩断我的一条手臂。”
羽徽若明白他的用意,指尖蜷了蜷,没有接。
“我不死,他不会放过我。”
问剑崖已被封锁,方祈玉如今这个伤情,根本没法顺利离开问剑崖。他这一招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只有鹿鸣珂相信他死了,他才能?安心在这下面养伤。
羽徽若也知道这是最好的法子?,但要她亲手斩方祈玉的胳膊,她做不到。
方祈玉夺过她手里?的明玉刀,对着自己的左臂斩了下去。
“大师兄!”羽徽若失声唤道。
明玉刀乃神铁铸造,削铁如泥,用不着多大的力气,断臂飞了出去。
血色溅了羽徽若一身。
羽徽若睫羽颤动着,跪坐在地上,眼角忍不住滚落两行热泪。
此时此刻,她方明白自己到底闯了多么大的祸端。她亲手缔造出不死邪魔,而邪魔,将给三界和苍生?带来一场不可预知的浩劫。
方祈玉本就是重伤之躯,失了手臂,血流如注,当即昏死过去。羽徽若忍住悲伤,取出止血药物。
待稳住方祈玉的伤势,她捡起地上的断臂,以及方祈玉先前交给她的灵渊剑和血袍,想了想,为?保万无一失,对方祈玉说了声“得罪”,用明玉刀将他的长发截断一缕,混上血色,与断臂、衣物,尽皆丢在先前找到方祈玉的地方。
崖下丛林茂密,鲜有人迹,夜间时有凶猛的兽类出没,她这是做出方祈玉尸骨被猛兽所食的假象。
她暗中蹲守,亲眼看?着那?三条恶犬巡逻而来,其?中一只恶犬咬住断臂,出于本能?,狠狠撕咬了几口。另外?两条恶犬没有捡到断臂,有样学样,撕咬着沾了血的灵渊剑和头发。
它们将断臂扯烂,慢慢发泄够了兽性,叼着战利品,离开这里?,去向鹿鸣珂邀功。
羽徽若重新折返回洞内。
阿七嘴里?叼着一枚玉符,递给羽徽若。从它嗷呜嗷呜的叫声中,羽徽若听出来,这期间方祈玉醒过来一次,交给它这枚玉符,让它和羽徽若带着这枚玉符去找大长老,揭露鹿鸣珂的恶行。
羽徽若收了玉符,留下药物和水,摘来能?裹腹的野果子?,放在方祈玉触手能?及的地方,与阿七离开问剑崖。
天色半明半暗,再过不久,朝阳破开云层,就会迎来黎明。
大长老居长阳峰,需乘坐仙鹤过去,她浑身是血的样子?太过瞩目,便先去了趟温泉洗了个澡。
等她休整一番,再看?不出来任何异样,东方已露出鱼肚白。
羽徽若刚下青云台,宗英迎着朝阳走来,欠身道:“师伯,师尊请您过去。”
羽徽若心中一跳,担心鹿鸣珂看?出她的那?些小把戏,惴惴不安地跟着宗英向着青云台走去。
入得殿内,才发现除却回了明德院的风长老,其?他七位长老都在,鹿鸣珂一身玄衣坐在主位,眼神极具压迫感。
看?见她进?来,他收了满目凌厉的光,说:“初初,过来,坐我身边。”
七位长老看?羽徽若的眼神一下子?全变了,口中咕哝着“羽族帝姬”等字眼,更有脾气暴躁者,怒发冲冠,大骂道:“羽徽若,身为?羽族帝姬,却隐瞒身份混进?七曜阁,究竟是何居心。”
羽徽若垂在宽袖中的手,不由握紧了方祈玉的玉符,心头惊起千层涟漪,下意识望向鹿鸣珂。
鹿鸣珂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是他向几位长老公布了羽徽若的真实身份。
二长老甩袖道:“鹿鸣珂,你?是堂堂七曜阁的掌教?,怎可与一介羽人为?伍!”
这几位长老中,属他最看?不惯羽人,隐约听说过,是他祖上和羽人有仇,祖训规定?,凡族中子?弟,不得与羽人来往。
羽族的先祖大多是鸟妖,鸟妖脱去一身羽毛,修炼成人,与人结合生?下羽人,羽人生?有翅膀,身体里?流淌着一半妖族的血统,仙门最是看?不上妖物,厌恶羽族,连带着凤凰一脉的羽氏皇族,也被划进?妖的范畴,为?他们所不齿。
“小妖女,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蛊惑掌教?,看?在你?是羽族帝姬的份上,我们不计较你?私闯七曜山的事,你?且速速滚回羽族,再不准踏足人间一步,否则,休怪我们对你?不客气。”长老们劝不动鹿鸣珂,将火力对准羽徽若。
羽徽若都快气笑了。
当了这么多年的帝姬,她第?一次被人叫做小妖女。
她这人就是一身反骨,他们越是看?不惯她,她越是招摇。
她眼珠子?转了转,迈步向鹿鸣珂走去,在诸位长老的怒目而视中,堂而皇之坐在他的身侧,还歪了歪身子?,倚进?他的怀里?,眼波流转,媚态横生?:“我与悯之两情相悦,你?们真的要棒打?鸳鸯吗?”
七位长老被她气得七窍生?烟,几乎说不出话来。
鹿鸣珂大抵是受够了这场闹剧,理了理扣紧的袖口,懒洋洋道:“我叫你?们前来,不是与你?们商量这件事,而是……”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
封在剑鞘中的东皇嗡嗡震动着,发出警告的声音。
“通知你?们。”鹿鸣珂收声的同时,脸上漫不经心的笑意消失。
大殿内落针可闻。
“无理取闹,七曜阁绝不允许羽人踏足!”二长老气得祭出腰间佩剑,“小混球,我们既能?推选你?坐这掌教?的位置,也能?将你?废除。”
这下倒中了羽徽若的意。